朱能是第一次来校长办公室，很不习惯里面拉了遮阳帘后黑沉沉的气氛，感觉有些阴森森的。孙圣之前偷偷进来过一次，还试了一下卫生间里的自动马桶盖，为了搞清楚是什么滋了自己一屁股水，还把头伸进马桶里看，结果脸上也被滋了一屁股水。
熊校长把门关上，屋子里就更黑了。
这么黑也不开灯，怪不得成了瞎子，孙圣想，而且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承认“熊瞎子”这个外号是自己取的。
朱能也是同样的想法，打死也不能让孙圣赖掉给校长取外号的事，因为本来就是他取的外号。
熊校长在他的校长椅上轻轻坐下来，看着二人，面无表情。
两人肌肉都紧绷起来，蓄势待发，只等校长一问，就抬起手来，弹出食指指向对方，就像枪战片中两个死对头一二三拿枪指着对方脑袋。
熊校长突然咧开嘴笑了，这把两人吓了一跳，太出乎意料了，两人都感觉头皮发麻，好像头皮上长是不是头发，是花椒。
“你叫孙圣。”熊校长笑着看向孙圣。
“校——校——校长，你认——认——”孙圣平生第一次结巴，如果校长不笑，他还不会结巴。校长笑得实在太碜人了，一看就知道平常从来没笑过，笑肌缺少锻炼，都萎缩退化的那种。
孙圣真想跟他说：校长求求你别笑了，你笑得像跟僵尸似的，笑得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似的。
“我当然认得你，”校长继续僵尸微笑，“给我取外号的就是你吧。”
“不是我！”孙圣舌头立刻恢复了战斗力，斩钉截铁劈金断玉地说，“绝对不是我!”
“就是你！”朱能怎能放过这次公报私仇的机会，为自己被虐一个月的耳朵讨回一个公道。
“你乱说！”孙圣指着朱能的鼻子。
“我没乱说！”朱能也指着孙圣的鼻子。
“你有什么证据！”孙圣差不多把手指戳到朱能鼻子上了。
“就是你说的，我亲耳听到的，”朱能不甘示弱，也把指头戳到孙圣的鼻尖上，“这就是证据！”
熊校长也不阻止二人的争吵，只是以僵尸的微笑欣赏着这场戏。
“我还亲耳听到是你说的呢！”孙圣吼道，“就会乱说！”
“我没乱说，我就是亲耳听到的！”朱能也吼起来。
“你亲耳听到什么了！”
“我亲耳听到你说熊瞎子！”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这是你说的，我没说！”
“你刚才还说了，别不承认！”
“我刚才没说，你冤枉我！”
“那我刚才问你你亲耳听到什么了，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
朱能一时语塞，怒火也塞在胸中出不来，看到孙圣的手指在面前乱戳，猛张嘴咬上去。孙圣猝不及防，大叫一声，伸出另一只手去抠朱能的嘴，并且伸腿猛踢朱能。朱能则双手掐住孙圣的脖子，下面的脚跟孙圣对踢。
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从空地打到沙发，从地上打到地下，如果卫生间的门开着，他们会拥抱着滚进去，如果马桶做得足够大，他们还会拥抱着跳进去，如果下水道足够宽，他们还会拥抱着钻进去，最后跟着污水一起漂流到海上，在那里拥抱着看海上日落。
好在校长办公室很封闭，他们滚来滚去也没能滚出去，最后拥抱着气喘吁吁，筋疲力尽，只能喘着粗气怒视对方。这时传来一下轻轻的啜茶声，两人愣了一下，才想起这里是校长室。孙圣斜眼看去，看到校长端着茶杯，仍保持着僵尸微笑，很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和朱能。
熊校长在桌上摆好两个茶杯，倒上水，说：“渴了吧，喝点水。”
孙圣朱能慢慢松开对方，从地上站起来，两人看对方就像照镜子，看看对方的鼻青脸肿，就知道自己的脸肿鼻青了。
看两人站在原地不动，熊校长端起两杯水，走到两人面前递给他们。孙圣朱能只好接了。
“喝吧，打架是高强度运动，需要补充水分。”熊校长僵尸微笑着说。
熊校长这么一说，孙圣确实感觉很渴，就咕噜咕噜喝起来。朱能看到孙圣喝了，也咕嘟咕嘟把水喝下去。
“不错，能打能喝，体力很好。”熊校长满意地接过二人的空杯子，“要不要再来一杯？”
孙圣点点头，朱能看孙圣点头了，也不甘落后地点点头。
于是两人又喝了一杯水。喝完孙圣说：“我还要喝一杯。”朱能马上说：“我也要一杯！”
孙圣不等水喝完，就把杯子递向校长，脸则冲着朱能：“我还要一杯！”
朱能如法炮制，杯子递向校长，脸冲着孙圣：“我还要一杯！”
校长僵尸微笑着说：“没问题，我这里水管够。”
喝到第5杯时，孙圣脸都青了，看朱能面不改色，心里怯了，知道喝水上拼不过人家，于是喝了一半就不喝了。朱能却一口气喝完，又伸出杯子说：“我还要一杯!”
“水货才喝那么多水。”孙圣讽刺道。
“你才是水货！”朱能马上反击。
“谁喝的水多谁是水货。”孙圣说。
朱能看看孙圣的杯子，又看看自己的杯子，很后悔把这一杯水全喝完了。一急，胃里抽抽了几下，竟然把刚才喝下的水呕出来，吐在杯子里——竟然有满满一杯。
朱能拿着自己的一杯回锅水跟孙圣的半杯水比着，打着水嗝说：“谁喝的多谁是——呃——水货。”
孙圣口瞪目呆，没想到朱能有这种神奇的特异功能，能把喝下去的水再吐出来，蝙蝠侠蜘蛛侠有这个功能吗？好像都没有，消防车才有这个功能呀。
“不甘落后，永争第一。”校长点点头，“你们都很有上进心。”
两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表扬他们有上进心，而且还是校长亲口表扬。孙圣眼睛一下放出光来，朱能则脸上泛出了红晕。
“我指的是你们在争风吃醋上，很有上进心，在学习上，”熊校长摇摇头，“你们没有上进心。”
“学习上我也有上进心，”孙圣不甘心失掉校长的表扬，“上次作文我的字数就比他的多。”孙圣指着朱能不可一世地说。其实两人半斤八两。作文的题目是《我的爸爸》，朱能写的是“我的爸爸叫朱强”，在想第二句时朱能就睡着了。孙圣趁机偷看朱能的，于是写下“我的爸爸叫孙晓华”，孙圣比朱能多一个字只是沾了老爸名字的光而已。
朱能刚想反驳，熊校长拍拍他示意他不用说。熊校长叫两人把杯子里的水放到茶机上，自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然后指着另一个双人沙发，让两人坐下。孙圣朱能互相厌恶地坐到了一张沙发上。
“学习上你们是上进不了的了，两个人都一样，谁都不比谁强。”熊校长这句话对二人来说也算不得打击，因为这话不知多少老师说过，耳朵都听得挂蜘蛛网了，现在只不过换成校长说而已，稍稍又能重新触动一下两人的痛处。
孙圣朱能脸上互相厌恶的表情立刻松懈下来，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惺惺相惜，因为如果没有对方存在的话，自己就要成为学习上最不上进的人了，那会是一件多么孤独f无聊的事情呀。
“想不想在其它的方面上上进？”熊校长微笑着问，等孙圣朱能脸上现出意想中的疑惑，熊校长才接着说：“比如帮助别人？像超人那样。”熊校长举起双手，做出超人飞翔的动作，嘴里还发出飞翔时“咻咻”的拉风声。不过孙圣倒觉得，这要也算超人，那就只能是僵尸超人。
熊校长表演完超人，发现孙圣朱能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并没有反应，也不生气，说：“你们回班上去吧，如果想做超人帮助别人，放学时在街心花园门口等我。”
熊校长等两人走出校长室，刚想从沙发上起身，孙圣突然从门口伸进一个脑袋来，问：“校长，你说的是真的吗？做超人。”
“当然是真的，”熊校长挺直身子说道，“不但做超人，更要帮助人。”
孙圣脑袋就从门口消失了。
熊校长看看茶机上的两杯乱七八糟的水，摇摇头刚想收拾，孙圣的脑袋又伸进来。
“校长，能不能让我拉泡尿，我憋着走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