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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金刚不坏

杨坚回到驻扎的营地,照常训练,照常巡逻,几日之后,他命令部下开始收拾行装,随时准备拔营回京。

副将疑问:“我军寻边不久,按规矩还有数月时间,将军为何突然宣布回京?”

杨坚放下正在擦拭的佩剑回道:“我们的调令马上就要到了……”

果不其然,数日之后,换防军令到达,杨家军被命班师回朝。

眼看失去赚取军功的机会,众将士皆十分愤怒,因为他们都知道,是谁搞的鬼……

对于挚爱长河落日,沙场点兵,纵马连营的杨坚来说,京城的雕梁画栋,红绸绿柳,歌舞生平,酒池淫乐只须几日便能让他极度无聊厌烦。

就在他无所事事,无所适从到极点的那天,京城中突然发生一件极其蹊跷的命案——开府长史何大人离奇地在家中被杀,杀手手段极其残忍,不仅剜去何大人双眼还取了其肚肠,死状甚是可怖,发现何大人遗体的丫鬟当场便给吓得失心疯。

城里越传越玄,纷纷臆测凶手是何人。更有甚者传言这定是阴曹地府里的厉鬼行凶,若不然怎可来无影踪下手却如此残忍。随着传言的演绎,整个城里人心惶惶。官府为了安抚民心加紧追查,还做了宵禁。可是此事终究传到了皇帝耳中,没想到圣驾当场冷汗涔涔,这何大人可是皇帝连日召见密谈之人,竟落了个这般下场。皇帝不敢多想,抱病称恙几日不肯上朝,只宣布不管谁主理此案,此案不破提头来见,此案不破他永不上朝。朝中文武见皇帝吓成如此模样,哭笑不得,又不禁人人自危,这惨案不破,谁知哪日横祸飞到自己头上?

就在这烫手的山芋不知谁接的时候,宇文护力荐由“八柱国”杨忠之子杨坚为圣上解忧。他的理由是——杨坚此人,诞于般若寺,为尼姑在寺内别院抚育教养至十二岁,自是一身正气,从不怕那魑魅魍魉。又急于建功立业,越是艰难越勇往直前,因此由他出马必能驱逐妖孽。

很明显,宇文护是想借此事给杨坚一个下马威,为儿子宇文灼找回场子。

哪想,杨坚竟用极短的时间就将这谜团解开!

杨坚亲自去往死者宅院,一住便是七日,衣不解带日夜观察。发现死者院里有些许黑色的羽毛,而死者院里并没有喂养黑色羽毛的禽鸟。尸体的眼窟窿,不像利刃或者徒手所致,那肚膛伤口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绝非任何利刃所破。由此推断,凶手是使一只猛禽作案。

这一论证,令那些鬼魅之说不攻自破,人心稍定。可是宇文家却开始慌乱。

宇文灼着急地奔向宇文护:“父亲,不好了!”

正在品茶的宇文护不满儿子的慌张,蹙眉道:“何事惊慌?”

宇文灼:“那案子破了!”

宇文护一呆:“破了?竟然给破了!”

宇文灼点头:“杨坚那小子竟上报凶手使的是猛禽!”

宇文护满脸寒霜:“杨忠老贼,表面看起来不哼不哈,暗地里竟使儿子跟我作对!你先让河朔四狗按兵不动,尤其管好那些扁毛畜生,莫生事端。我倒要看看这毛头小子究竟有多大能耐!”

城门口,突然加紧了巡防,对每一个入城之人加以搜身。

进出百姓免不了一番议论,人群里河朔四狗混迹其中打算出城。

那脚夫问:“这京城里的花哨我还没玩够,便要出城,真是晦气!”

厨子:“凭他是谁,我们河朔兄弟何曾怕过。何不按了名单逐一杀个痛快,早日领钱早日逍遥。”

头陀:“我倒想看看是谁还有此等见识,破了我们做的迷案。”

白面书生用折扇朝远处一指:“他来了。”

只见人群里一名衣甲鲜明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到城门边翻身下马,正是杨坚。

脚夫:“就是这小子?”

白面书生:“不可小觑,此人姓杨名坚。八柱国杨忠之子,八柱国年轻一代里数他功夫最好,其次是独孤善和尉迟惇。”

厨子:“那其余的呢?”

白面书生不屑地:“其余的都是靠爹的名头。”

只见杨坚井井有条的排兵布阵,对士兵们宣布:“城墙上的,但见猛禽飞过立即射杀。城门里的,对任何来者务必搜身,绝不可让飞禽进城。记住,不管他是贵胄门阀还是商贾巨富,不可徇私!”

众士兵:“是!”

书生仔细观察着杨坚所传达的威严和士气,心想宇文家传的指令没错,是该隐藏起来不可妄动。

白面书生低声发令:“走!”

河朔四狗一起随着人流出了城。

恋恋不舍的伽罗并不着急进城,待得天色将晚,斜阳晚照才埋头逗着小雕溜溜达达走到门口。人流中的河朔四狗与她擦肩而过,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是她!”头陀岂会忘记伽罗的绝世容颜,一个没忍住正要动手,却被那书生一把按住……

头陀急道:“抢了人!立刻就跑!”

厨子也说:“时不我待!上!”

脚夫正要动手,却听一声断喊:“站住!”

头陀以为暴露,一惊。再看,却是将将走到城门口的伽罗被士兵拦住。

伽罗看着冷冰冰的士兵问:“何故拦我?”

士兵:“猛禽异兽不得进城!”

伽罗瞪大清澈的双眼:“这可是只雏儿。”说着便要进去,两个士兵上前阻拦。

伽罗:“你们!让我进去!我要回家!”

听到城门边的吵闹,杨坚走了过来。他一直亲力亲为留守哨卡,便是担心豪门贵胄无理取闹拒不配合。

见杨坚走近,那头陀知道抢人无望,气得一跺脚,与其他三狗快步离开。

杨坚见伽罗肤色奇白,鼻梁较常女为高,明眸深邃,虽一身男装轻衫,长发随意挽成一个松松的发髻,浑身上下再无任何珠钗点缀,却格外有一番灵秀素雅的异域美态。

杨坚瞬间被伽罗的美貌吸引,但向来定力十足的他,很快便收回了心神:“姑娘,城门设卡,猛禽异兽不得入城。”

伽罗转头看向杨坚,只见这人满脸正色不怒自威,却又尚显年轻,心想:好一个装腔作势之徒。

她随即问道:“为何突然有此规矩?”

杨坚:“近日城里发生一桩猛禽杀人的命案,猛禽异兽不得带入城内。”

伽罗一抬手,将小雕送至杨坚眼前:“你看我这只雏儿能杀人吗?”

杨坚:“不能。可姑娘若要进城,不能带它。若要带它,便不能进城。”

伽罗往前一步似要闯关:“你这个人如此说不通!我既要进城,也要带它!”

杨坚亦往前一步做出阻拦:“不可!”

伽罗恼怒地一跺脚:“你们城门禁军的头儿在哪里,我要见他说说理!”

杨坚:“在下便是!”

伽罗抬眼打量杨坚:“你……那便是说理也没处说啦!”

杨坚:“军令便是理,望姑娘见谅!”

伽罗:“军令谁下的?”

杨坚:“当今圣上。”

伽罗骄傲地一边抚摸小雕一边慢悠悠道:“那便让我先行面圣吧,圣上总得予我这个方便。”

杨坚见伽罗言语大胆,不似一般寒门子弟。气质不凡,更绝非一般平民百姓。一下子竟然愣住。

伽罗见杨坚不作应答,以为唬住得意洋洋便要进城。

哪知还是被杨坚拦住:“姑娘,猛禽不得入城。任你是何权贵豪门,均不得例外。”

伽罗秀眉一蹙,樱唇一噘:“猛禽!猛禽!它现在还是只雏儿,何来本事做下什么命案?”

杨坚不恼:“这小雕虽然稚幼,可雕类就是猛禽。”

伽罗恼怒地发起大小姐性子:“等我的雕儿长成了,我便要他咬你啄你吃掉你!”

伽罗激动得满脸嫣红,双眼仿佛就要沁出水来,又说出这等荒诞之言,实在是别有一股娇憨可人之态。

杨坚不禁看得心神一荡,却还是那句:“所以猛禽不得入城。”

伽罗抱着小雕赌气:“这是我的雕儿,我怎可抛下它。你们不让我回家,看我父亲知道了怎么罚你……”

“伽罗”只听遥遥一声呼唤,伽罗脸上顿时欣喜非常仿佛救星降临,来人原是赵询。

原来伽罗自知在外逗留太久,便去驿站给赵询写了封信报个平安说明归期。到了归期却不见伽罗,赵询便亲自来这城门边迎她。

杨坚和赵询都是八柱国里的年轻公子自然相识,只是交道不深。

赵询看见伽罗甚是欢喜:“伽罗,你怎的还不进来?”

伽罗一手抚摸着小雕,眼睛不满地瞟了杨坚一眼。

赵询一下明白了,上前与杨坚作揖:“杨兄,这是我的好朋友,还请行个方便。”

不待杨坚回答,赵询又对伽罗说:“城里不许进猛禽,快谢谢杨兄高抬贵手。”

伽罗冲杨坚做了个鬼脸:“谁要谢他!”

说着便冲进了城,杨坚还想要拦,却被赵询的笑脸截住:“杨兄,你瞧她那样能行凶吗?”

杨坚知道与赵询交好的女子必定是贵族小姐,必定不会有行凶可能。但这皇命不可违抗,唯一的办法只有做出一点变通。

杨坚一个纵跃再次追上伽罗,伽罗妙目一瞪:“你?!为何总粘着人家?”说着看看赵询。

赵询也没想到这杨坚竟会如此顽固地恪尽职守说一不二,直急得他抓耳挠腮。

杨坚:“姑娘与赵兄相识,必定不是歹人。”

伽罗:“大哥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杨坚不理她的挖苦继续道:“可在下不能有辱皇命徇私枉法,不如姑娘先进得城去,将这雏鸟寄存于此,之后待风声过去,命令解除,在下再亲自送还府上可好?”

赵询听着这权宜之计不错,点了点头看向伽罗。

哪知伽罗一把护住雕儿:“不可!你这凶狠之人,定要把我的雕儿杀了烧了吃了!”

杨坚:“按规矩这猛禽要不射杀要不驱逐,在下能通融的也只是亲自带它进城,风波平息后定送还姑娘。”

伽罗:“这雕儿自破壳出世那日起便没有和我分开,我得守着它……”

赵询上前劝慰:“伽罗,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伽罗看着赵询一脸认真,有所妥协:“那……那……”

赵询不待伽罗思索清楚,便抱过小雕送至杨坚手中。

伽罗就像慈母惜别幼子一般对小雕说:“雕儿修罗,你可要自己照顾自己。这人若待你不好,你暂且忍着记着他的模样,等你回到我这,我好生喂养你让你长大,回头啄他咬他……”

杨坚看着伽罗的认真劲儿,只说:“放心。”

赵询与杨坚致谢:“麻烦杨兄!”又赶紧拖着伽罗走向备好的马车:“快走吧……”

夕阳下,伽罗青色的轻衫上仿佛晕上一层金边,令她的背影如梦如幻。杨坚看着,竟不自觉地入了定……直到小雕修罗冲他手上,狠狠地啄了一下……

一个武学高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受伤了……

车内,伽罗闷闷不乐地冲赵询道:“你可倒好,帮着外人欺负我。”

赵询摇头:“非也非也!你可知方才那位是谁?”

伽罗:“城门禁军头子?”

赵询:“杨忠之子杨坚,八柱国年轻一代数他武功最高,能力最强。洁身自好,恪尽职守,我们这群公子哥与他不算亲厚但也不敢疏远。若非他高抬贵手,你这小雕早被赶走了。”

伽罗:“他……比我哥哥的武功还要强?”

赵询点头:“善哥哥自己都说杨坚的武功在他之上……这杨坚的鲜卑名号好像唤作普六如。”

伽罗:“普六茹……金刚不坏?”

赵询:“是的。”

伽罗不屑地:“还真是尊金刚,守门的铁面金刚。这样的人本事再好也令人讨厌,快帮我想想主意,下回定要好好地捉弄他!”

赵询大窘:“上回你说要捉弄李家公子,结果把人家整到井里去了……快,别胡思乱想了……相比之下,那杨坚不应该扣留小雕,而是应该把你扣押,这样城里的少爷们都能安全一点……”说着,不禁捂嘴而笑。

“好哇!你竟如此挖苦我!”伽罗笑着与赵询撕闹起来。

赵询:“别打了!别打了!如此野蛮,今后真的嫁不出。”

伽罗突然停手,自豪地说道:“谁稀罕,本小姐已经偷偷嫁了!”

此话一出,赵询顿时惊呆:“你……你可不要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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