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哲换下警卫队的风衣，走出房门冲一名队士招呼道：“告诉三分队长逐风，我要出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队里的事物暂时交给他打理。”
走出队舍，清风哲去晚市买了些菜，羽彦现在在哪里，他太清楚了，没有在古叔老宅，那么只能是在那里——她和她母亲以前居住的，城北郊的那座小房子。
到了这边后，房中只有卧室的灯亮着，清风哲敲了敲门，果然，没有人应声，清风哲从衣袋中拿出钥匙开门进去——这把钥匙是四岁时羽彦给他的，或者说是他从羽彦那要过来的，那时羽彦的母亲刚刚去世，清风一家想把羽彦接过来，可是被羽彦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才四岁的清风哲很生气——那时候他们都还小，并不明白什么，清风哲只是觉得羽彦明明需要帮助却不找他，所以他很生气，二人争执，打架，直到最后终于协商各退一步，羽彦不搬去清风家，但要把家门钥匙给他，如果羽彦有危险，他可以第一时间赶过来。
钥匙在清风哲这里一放就是十四年。
清风哲走进房子，穿过客厅来到厨房，房间内的摆设简单，却也井井有条——就像羽彦这个人一样，虽然看上去颓废懒散不修边幅，其实内心是个清清楚楚很有条理的人。
他在厨房洗着菜，羽彦拖拉着拖鞋从卧室走出来：
“我以为那钥匙你早就弄丢了，结果居然还留着啊。”
清风哲回头看向她——羽彦双手合抱倚着厨房门框，依然是凌乱的短发和万年不变的死鱼眼，只是似乎黑眼圈更深了，整个人，似乎比往日里更颓废了。她勾起嘴角，语带戏谑：“真是看不出来，清风家唯一的少爷，居然还会做菜。”
眉间似乎看不出忧喜——于是清风哲又回过头，一边继续洗菜一边淡淡答道：“小时候，在我家厨房混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是觉得你不喜欢也不擅长做菜，那我总得学会的。”
羽彦收住笑，看着清风哲的背影，良久，转身离去道：“那我去客厅等着，辛苦哲少继续忙咯~”
没过多久便开饭了，羽彦低头默默吃着饭，清风哲就在一边默默看着她吃。察觉到后羽彦抬头问他：“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清风哲摇头道。于是羽彦继续自顾自的吃饭。清风哲四指微蜷撑着太阳穴，单看她吃饭的样子，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正承受着丧师之痛的人——但正是因为这样，才很棘手。
“彦，”清风哲终于开口了，“东城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其实.....”
“其实没什么，”羽彦打断他的话，很平静道，“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亡，亲人，朋友，恩师，弟子，虽然很伤心，但只要有些时间，并没有什么无法接受的。”
清风哲沉下眉目，这些道理她都明白，所以才会如此平静——同时——所以才会如此麻烦。
“彦，你大可不必这样勉强自己，时间能解决的问题，并不是一开始交给时间就可以了，”
羽彦没有应声。
“是得先接受，面对，消化，剩下的才能交给时间。”
羽彦依旧只顾着吃饭，清风哲顿了一下，又道：
“你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么透彻，那为什么刚刚你都没发现自己夹了块胡萝卜放在碗里并且吃了呢？”
羽彦手中的动作顿住了——她平时从不吃胡萝卜的。羽彦终于摔了筷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清风哲毫不含糊地站起身把羽彦拎起来拉到窗户边：“繁星密布的......”
“繁星密布的夜空会让人看到希望！”羽彦挣开他的钳制向后退去，她戏谑地扬起嘴角，仍在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是神棍说的我知道！但真不巧今天下雨，天上没星星！”
“不，它们一直都在，只是乌云遮住你看不到罢了。”清风哲走向羽彦，“彦，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逃避什么！我清楚现在的状况，我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你所说你什么都清楚，那你说出来，今天凌舞华告诉了你什么事？！”
羽彦还在后退，她咬着牙微微摇头：“闭嘴，清风哲，趁我现在还在好好和你说话，闭嘴！”
“那真是遗憾，我没打算和你好好说话！”清风哲继续逼近，“羽彦，你以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口？”
上前一步。
“错了，你不去面对，就一切都改变不了，每次路过那棵树你都会想起初识；”
继续一步。
“每次初雪你都会想起去修炼；”
又是一步。
“每次想起东城你都会痛苦！伤口不会愈合，只会恶化，腐烂，毫无好转！”
清风哲已经将羽彦逼到墙角，羽彦偏过脸不去看他，清风哲抬手越过羽彦狠狠按在她身后的墙壁上：“羽彦，睁眼看看吧——东城已经死了，你现在颓废的样子，真的很没用——”
睁眼看看吧，东城已经死了——
脑海中某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砰然断裂，就像一直卡在喉间的刺，混着血划着血肉疼痛地划下，浸润在酸液中，缓缓腐烂。
羽彦猛然推开清风哲的手臂，哭出声来：“我知道！我比谁都明白！”羽彦一手捂着心脏的部位，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这里传来的疼痛，一直一直在告诉着我，神棍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以为我不去理会它，就不会怎样，就不会崩溃绝望！但是我真的承受不了！”
清风哲上前抱住她，任由羽彦嚎啕大哭，这是开始，也是结束，只有这样，才会真正的过去。
“哭出来吧，哭过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