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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利剑出鞘

就在这半年里,魏赵再次激战,庞涓领兵,孙膑出谋,联手攻取了赵国的列人、肥城,进逼赵都邯郸。各诸侯不能坐视赵国倾危,数国联军相逼下,魏国安然撤兵。

不久,为恢复穆公霸业,秦献公出举国之兵争夺少梁。魏秦开战,庞涓问计于师兄。孙膑出联赵抗秦之策,言道若能将赵国拖下战火,分抗秦军,则最利魏国。庞涓瞠目结舌,才占领了赵国的土地,这时怎好联军?不过他依旧禀告魏王。后魏王果然派出使臣摇唇鼓舌以利说之,赵成侯力排众议援兵相助,秦军撤退。

此后,魏、赵之间呈现出一种相对平和的态势。

又是在孙膑的建议下,庞涓于朝议提出趁机筑长城开水渠。于是魏国投入大量人力修缮长城——从郑邑沿着洛水直到上郡;开凿水渠——在黄河之南凿渠,引黄河水进入圃田泽。运输粮草,灌溉田地,魏人颇得其利。

外面同样热闹,楚国攻占了巴地……

韩国新君即位,对外战争就不曾断过……

燕文公频频与赵国暗通眉眼……

修了城开好了渠的魏国还是不甘于平静,议事时又一次掀起了是否迁都大梁的风潮。值得一提的是,向来积极的孙膑在迁都一事上很是沉默,最终是什么立场都没有,而庞涓是趋向于迁到大梁的。惠王九年(公元前361年)四月甲寅,魏徙都大梁。从此,魏国亦被称为梁国。

按说大梁富饶便利,城池坚固,不该有什么问题。庞涓曾经就此事问过孙膑,因为他觉得师兄并不赞成。结果孙膑只是心怀忧虑,具体什么不妥也说不清楚。

迁都大梁之前,魏王把榆次、阳城、繁阳、浮水一带的领土送给了赵国,换来了赵国的弦氏县、旧都中牟,还有被魏占领的列人与肥城的承认。

迁都大梁后,加高了城池,也修了护城河。周长三十余里的巨城,四周环绕的护城河一次又一次的被拓宽、掘深。

其后秦献公去世,其子嬴渠梁即位。一直以来,不论六大强国,还是泗水十四小国,统统把秦国看做未开化的夷族,拒不邀请他们参加中原各国的会盟。目睹此情,二十一岁的嬴渠梁即位后诚恳求贤,广纳人才,决心雪耻强国。

卫鞅应召入秦,尔后三见秦公,以帝道、王道、霸道说之,再献富国强兵之策,提出变法,秦公大喜,与之畅谈数日不倦。此公胸襟开阔,竟放任甘龙、杜挚为首的保守派与卫鞅的变法新派相互辩驳,各抒己长。

并且,秦国将原来位于渭河平原之西的国都雍城,迁到了泾、洛水之间的“栎阳”。

孙膑借着将军府悬挂的诸侯兵势地形图,进行了一次透彻的分析。

表面上看,秦国迁都是邯郸学步,亦步亦趋仿效魏国。实际上,孙膑见到的却是秦公的决心和雄心。迁都栎阳意味着秦的战略重点从西北戎狄转到了洛水之东的魏国。他们有长期抗魏的打算了。

秦公壮志在胸,足奋於百世。

反观魏国呢?魏国数年间在平原、渭河所扩张的广大领土,根本没有高山险隘作为屏障,而只能依靠河流分隔邻国。这种河流充当的边界线无险可守,理论上可以(不)涉河多点突破,魏国也势必需要分散大量的兵力——几乎占到魏国军力的三分之一——进行长线防御。这样一来,能够集中起来参战的人力、物力就大大缩减了。

孙膑通过对比假设,也终于搞清楚了大梁都城的优劣,或许这点与生俱来的预感就是他不赞同迁离安邑的缘由吧。

“依师兄看,魏有武卒方阵,是否足以征伐天下?”庞涓下朝回来,看见孙膑饶有兴趣地研究着兵力地形图,趁势问道。

作为魏国称霸最大倚仗的重装步兵,魏武卒的挑选标准极其严苛:披三重甲,持戈配剑,操十二石之弩,背箭五十枝,携三天口粮,半日能走一百里者方为合格。

“从军队的战力来讲,魏武卒乃天下雄兵。”孙膑深知这支兵种的厉害。当年吴起率领魏武卒南征北战,兵不过五万,但七十二战未尝有败,曾经夺取秦国黄河以西五百多里土地,生生将秦国版图压缩成了狭长条的形状。

“师兄何不说说其他方面?”庞涓听出他话中有话。

“领兵将帅如果都能有涓弟你这样的必胜信念,魏国一定战无不胜。”

“还有军资方面,魏国身处中原,虽无无山川之险,却得地力之饶,农商富庶,积蓄粮草充盈,少有后方之忧。”

庞涓连连点头,自入魏以来,作为领军将领的他最清楚,多少次战役的进行不得靠着魏武卒方阵之强而获胜?又有哪一次国中粮草短缺过?从来没有。

“师兄以为,我魏国的弊病在哪里?”

“你过来看,”孙膑向庞涓招手,划指地图上的魏国轮廓道,“这就是最大的弊病!”

“哪里?”庞涓贴近魏国广大曲折的边境线寻找,什么也不明白。

“魏国是举国三分,没有一块完整的国土。”孙膑大声点明。

“魏国很强,一心想兼并中原,但毫无方略!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盲目扩张,贪利受地,甚至于越境灭国。师弟你看中山(魏之中山地区,原为中山国,前406年为魏大将乐羊所灭,魏在此地驻兵守御。),此地南接赵境,北临燕国,孤悬于本土外,与魏联系必越赵境!陆路交通受制于人,一旦有变,难以控制。”最后总结道,“东西南北不得兼顾,此乃四分五裂之道也!”

刷地一下,庞涓心里像是被打开了一扇门。

虽然孙膑并没有直接批评魏王和庞涓四处征战、夺人城池的混乱主张,但聪明如庞涓,岂能听不出孙膑举乐羊取中山之失当就是在暗示批评他胡乱掠夺土地的行为鼠目寸光,缺乏战略大局。

“师兄教训的是。”庞涓“感激”的一笑。这个师兄如此了解自己,竟然又有着绝佳的眼光和一流的战略战法,这样一想,忽然如芒刺在背,站立难安。

可是,无论是魏赵激战、魏秦争少梁,还是修城挖渠、大梁城的优劣,以及他向庞涓指出的魏国重大弊病,庞涓没有跟魏王提过孙膑一个字。

也就是说,魏王压根不知道这一年的所有胜仗和重大举措背后有这个客卿在出谋划策,更加不知道孙膑本想通过庞涓上奏的魏国大弊……

庞涓贪人之功为己功,大概是一种嫉妒的心在作怪。

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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