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子本就是热心大婶一枚,以前李家村里谁家有个什么红白喜事生娃做寿都喜欢凑上一脚,当然其他人也都乐意她的帮忙。说白了,李婶子她就是个实诚的爽利人,说话做事都是如此,村里人交往本就少了城里人那些子个弯弯绕绕,像李婶子这在城里被归纳为“三姑六婆”之流的婶子们却是格外的吃香,尤其是办些有面子的席面什么的……
这几日李婶子都歇在了林家新居,第一日载着林家过来的时候,眼见着天晚林大“强留”他们夫妇俩在此“委屈”歇一晚。第二日,李大叔瞧着高井那些小子们的麻利劲儿,也不缺自己这个只会干粗活的劳动力,就打算和李婶子告辞回家的。不想,李婶子担心林家没个懂实务的,硬是要留下来帮忙。劝说无效的李大叔只好借口回去盯着林家的旧宅子,用过早饭就急急告辞了。
林氏夫妇自然是拦了又拦,“大哥,我们现在也有住的地方,那边早晚都不急,这也不是一两天就急着的事。您和李姐姐就在这里且住些日子,要不到时候春妮过来认门见不着爹爹,心里可不安心啊!”
李大叔本来嘴皮子就没妇人那般的利索,听了林吴氏的话也觉得有理,只是这样住在这里到底是没有自家轻巧的,家里还有地有牲畜,先回去看看要紧。至于已有月余未见的闺女,做爹娘的哪有不挂念的呢?不过,过几日林家宴客自然是全部到齐的,现在还是先回去紧着地里的东西好了。
主意一定,李大叔才连连摆手笑言道:“哎,我也知道你们夫妇好意,只是家中地里还是回去看看才放心的。我家这口子就先留在这里叨扰着,妹子有了身子正是用人的时候,我这大老爷们粗人瞧着也没啥子能出力的地方。”说完,尴尬的抓了抓头发,这一抓仿佛又帮他想到了什么能言的,这才接口道:“后日我再过来,果蔬什么的自家都有,你姐姐平日里细心看顾的,新鲜着呢,那****一道捎来,还有葛大夫也不能让他一人过来。这里,还缺什么的你们就托人捎信给我,一家人可别说两家话呢。”
“得了,就这么的吧。我留在这儿帮着妹子妹夫,妮子过来了也好认认,你要回就回吧。”李婶子在家就是一把手的总司令,这会子当着林氏夫妇的面也给拍了板定了夺。
既然人夫妇俩个都主意一致了,林大和林吴氏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得一味的道谢,还表示没什么缺的了,让李大叔千万不要费心,人来了就好。
两厢一番客气,这才分开来了,林梦懂事的扶着林吴氏进了里屋,林大则是找高井那帮小子给李大叔套车去了。李大叔跨了随身的包袱抬脚就要走,却被转身而回的李婶子给急急的拉住了,险些有了丝踉跄。
“咋啦?这么急拉我作甚!”
“你过来,我还有话说呢!”李婶子拽着李大叔的衣袖小声说道。
“说就说嘛,干嘛还要凑这么近,这还是在外面,小心被人看了去笑话咱!”李大叔四周瞧瞧,手上还不住的想要扯回袖子。
“行了,你先别忙乎,我也就一句话,回去记得帮我把那件翠色的裙子捎来撒!”
“可是那年做的你一直舍不得穿的那条?”
“就是那个。你拿出来的时候可得给我小心着啊……”李婶子一边附和道一边还小心的嘱咐着自家男人。
对此李大叔却瘪瘪嘴,小声嘟嚷道:“这么些年了,你还能穿进去不能啊?”
女人对美好的东西有着天生的爱惜,对于别人对她的“嫌弃”更是有着神一般敏感,即使李大叔这么小声的嘟嚷还是给她逮了个正着,随即大声的抗议起来,“咋不能,咋不能啊!”
李大叔也顾不着自己那从肩上挎下来的包袱,立马上前捂住了李婶子的嘴,“行啦,你好歹注意些吧,这是在外面呢,我回头给你捎来就是!”
“得了,我等着了。回家给多捎些新鲜的蔬果,我瞧着这镇上卖的新鲜的不仅价贵,还没咱自己家的鲜,你也别扣着,自家妹子宴客可不能太小家子气了……”
“成,这些我心中都有数,你在这边好好的给看顾着,咱没别的什么本事,帮帮妹子一家打给下手还是使得的!”夫妇俩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嘱咐着,哪里是一句话能交代完的啊……
李家夫妇这边还在“依依惜别”,那边厢林大早就候在门外的骡车旁等着相送了。不想这等了一会儿都没见着李大叔人出来。
在一旁很有眼力见的高井瞧着,自高奋勇的提出要进去瞧瞧。“大爷,也不知道这李爷咋个给拖住了,要不小的再进去瞧瞧吧?”
林大等的确实是有些不耐,新家里还有好些个事要收整,总等在这门口算是个什么事啊。可是人李大哥一家毕竟帮了自家不少的忙,心里转念一想许是人夫妇有什么话要说,多等等也是应当的,随即对高井摆了摆手,沉吟道:“没什么要紧的,再等等就是。”
闻言,高井那黑墨般的眼睛滴溜溜的来回一转,接着笑眯眯的回道:“许就是这么回事呢,大爷,李爷这还没过来,小子……小子我想先去方便下……”
“你自去便是,一会也别出来了,忙自己的事去吧,这边有我就成!”
高井讨好的嬉笑道:“那咋成啊,大爷,小的这去去就来啊!”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对此林大也只是笑了笑,这小子真是的。
高井一口气跑进了二进院,远远的就瞅见了正和李婶子说话的李大叔,眉头一皱可转眼又恢复了常态,小步跑到二人的跟前,“原来李爷李奶奶都在呢,外头车马已经备上了,我们大爷特特让小子来帮李爷打打下手的!”
“瞧瞧,就你这娘们多事,害得林兄弟在外面一阵好等。高井啊你也别忙了,我就这一个包袱,轻便的很,咱这就走吧。”说完又转头对着李婶子再次嘱咐道:“多多看顾着些,有什么捎给口信来,我到时一齐捎来,还有妮子那,也去看看。”
“行了,我晓得,你自去吧。”经高井这小子的一提醒,李婶子也有些不好意思,随意的对李大叔挥手一别,这才转身进了内院的门。林大一直等在门口,手拄着的拐杖不时的敲击着地面显示了他此刻的心情,但是当他远远瞧见带着高井急急奔来的李大叔,立马沉着的站定然后才迎了上去,那之前脑海中所思的烦恼当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李大哥!总算是来了!”
小跑出来的李大叔还未喘匀气就急急的招手表示歉意,“都怪……都怪我,来……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无妨无妨,也没多大会子。大哥,车马已经套上了,麻烦您回去绕道到葛家瞧瞧,到时候好载着葛大叔一齐过来。”
“晓得了,林兄弟你不说我也要去的,放心放心。”两厢再次告别之后,李大叔这才坐上了车辕,驾着那借来的骡车慢慢的向巷外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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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搬到福山巷的第三日,先后迎来了叶三爷,葛大爷和李大叔,当然开宴前一日,林家也迎来了一位娇客,就是李家久未回家的大闺女春妮。春妮今年已有十五了,在镇上开私塾的吴秀才家做活,只伺候着秀才娘子的起居,她这也不算是卖身为奴,只是镇上的牙婆张给介绍的一个活计,只签了三年契约,今年也才将将过了一年半的日子。
按说李家也就春妮这一个闺女,以后定是要招婿入赘的,现在犯不着也完全没必要让闺女去镇上做这般伺候人的活计。起初李家夫妇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的,家里虽说并不富裕,但是好歹也不是温饱不济的。可李家这个闺女却是个有主意的,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的奔着。
在她的几番磨叽恳求下,李婶子好歹托了人上镇上牙婆张那里寻了这份活。虽说春妮没什么学问,但是她也知道“广撒网”这么个理,伺候秀才娘子,遇见的“有识佳婿”的几率也会高上不少,这样一来又应了那么句老话:“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外加上春妮人本就生的不差,倾国倾城谈不上,可是小家碧玉的模样也还是格外的招人注意的。
林梦是在搬过来的第三日见到的李春妮。那时候她正在内院向榻上的林吴氏汇报账目,这边厢,李婶子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妹子啊,阿梦,瞧瞧,我家春妮来了!”若不是李婶子的大嗓门,屋内的母女俩压根就没注意到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不得不说,这一年半载的活计真的没有白干,李春妮真正的学会了不少。和李婶子一起过来,压根没听见她的脚步声传来。对此,穿越而来的林梦是毫无知觉的,但是从小就学过“闺”矩的林吴氏倒是暗暗点了点头。
其实在村里的时候,李婶子没少跟林吴氏唠叨自家宝贝闺女的事,许是两家都只有一个姑娘,所以二人能聊的话题也很多。
只是那时候,林吴氏也没有机会见上这个小姑娘一面,因为秀才娘子身边也就这一个能使唤的丫头,所以春妮回家的日子真真是少的可怜,可是相对的,工钱倒是比别家要高出许多,对此李婶子也是既骄傲又难过纠结的很。春妮姑娘和李家夫妇都不太像,小巧玲珑的瞧着特别的有灵气,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翻动间仿佛有种摄人的魔力。
这次她穿了一身粉绿的小褂子,虽说因为穿洗的时间久了布料有些发白,可是贵在一身的清爽,让人瞧着舒心。
李婶子拽着自家闺女进屋,开心的笑的合不上嘴,就这样也不忘跟林家母女俩介绍闺女。“妹子,阿梦,这就是我家春妮。春妮,还不快叫人,这就是你的姨母了,旁边的那个是你林家妹子。”
边说着边拽着春妮的手近前来,可是说是让女儿拜见,她却一直舍不得松开女儿的手。
这是林吴氏初初瞧见李春妮,可是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姑娘甚合自己的眼缘,立马急急的从榻上挪下来。
一旁的林梦瞧见了娘亲的大幅度动作,险些吓了一大跳,丢掉手里的账册赶忙上前一步扶住她,还忍不住小声的埋怨了一句:“娘!”
林吴氏这才觉得自己起身猛了些,心里有丝愧疚,然后手搭在了林梦的胳膊上轻轻的拍了拍,以示自己没事了,这才慢慢的穿了鞋子走来。
对于这对母女间的小动作,李婶子倒是没甚在意,此刻她完全沉浸在女儿就在自己身边的喜悦当中。
不过,这一切倒是叫眼尖的春妮全部瞧在眼里,只见她甜甜的冲林吴氏抿嘴一笑,柔柔的唤了声:“春妮见过姨母,见过妹妹!”边说完还边想着近前一步拜下。
可是林吴氏怎么会真的受这一拜呢,她乐呵呵的上前拉着已经向她迎过来的母女俩,羡慕的开口道:“啧啧,瞧瞧这模样,难怪李家姐姐总是在我面前夸赞呢,真真是让好生我羡慕啊。”
只见林吴氏一把攀住春妮的另一个胳膊,亲亲热热的带着李家母女慢慢的向榻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对着春妮说:“你来了可就好了,你这妹子天天闹的我不行,现在总算是有人玩了。”
听了这话林梦也不生气,只是装着小孩子闹别扭的神情“扭捏”的唤了声:“娘!”这声音别提多嗲了,不管此刻林梦倒是觉得蛮应景的,前世的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
果然,这么一声“娘”把屋里的其他三人都给惹笑了。待林吴氏和李婶子一番谦让后都坐在了榻边,李春妮这才盈盈挪开,想要正式的拜见林吴氏。
可不曾想林吴氏却一把拉住她,笑脸盈盈的对她说道:“咱小门小户的可不兴那些个子规矩,咱现在也都不是外人,还是你跟姨母也见外吗?”
“姐姐,我这初初见到春妮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见面礼,这有一串上南山寺求的珠链,也不知道春妮可心不可心……”
“哎,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知道什么,佛祖跟前求的定是好的,妮子还不赶快接着,谢谢你姨母啊!”
“谢谢姨母,春妮很喜欢。”李春妮上前想要接过珠链,可是林吴氏却直接套在了她的右手上,然后拉着她的手转头过来继续对着李婶子道:“瞧瞧,这春妮一看就是有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