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虽然第一次来,但越看越是感觉奇怪,不住扫动四面的惨像。
虽然足够残忍,但无法撼动于的心性,更不会产生畏惧,撑起量就是多几分警惕。
于直奔着目的而去,穿过地毯般的帐篷,一座座塌陷的房屋,还有一些无助休克的人们。
自然有人投来怪异的目光,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关系自家小命,他们连多看一眼都不会,生怕惹上麻烦事。
不是这地的人胆小,而是生活如此艰难,没人再愿意惹是生非,人之常情罢了。
哪怕本性险恶,也是生活所迫,而那些绝境之人,也没得到多少命运的款待,都在昨日早早归西了。
黑窑这地方,外人也是常常来的,但来的人,也比不上死掉的人多。
所以现在,和墓地相比也冷清的差不多。
通过带刺的围栏,靠近黑色楼房,虽然只有二层,在这深处却是鹤立鸡群。
大门敞着,但没人进去,更没有一个守卫。
于叹了口气,没有多想的缓步走进。
一楼没人,段才千说的不错。
二楼有声音传来,是谈话的争吵之声、
“有意思……”
于找到阶梯,噔噔噔的走了上去。
二层和一层一样的格局,空荡没有摆设,只有一个大厅,但这相比外面的凄苦世界,已经不错了。
大厅的门虚掩着,里面仍然不断有声音传来,在开会的样子。
于走着,到了跟前,径直一推。
随着“嘎吱”一声传来,眼前的一幕映入眼帘。
宽敞的大厅中心,仅有一个陈旧的大桌子,环坐着六个高矮不一的人,看似面色哀愁着谈着事情。
于走动的时候可能没有声音,所以直到现在才引人发觉。
房门的响动,让人们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动作戛然而止。
十二只眼睛,齐刷刷落到于的身上。
于自在如常,走了几步,也是来到大桌的边上。
看到他这幅样子,顿时有一个人坐不住了。
“黑窑的人不敢闯进这里,哪怕再不怕死的!既然单枪匹马敢来,阁下不如报出自己的姓名?若是朋友,我们肯定好生招待!”
大桌上,椅子做的很舒适,但还是有人站了起来,眼神扩大的朗声质问。
于根本没去看着人一眼,轻描淡写走到桌边,撂下话语:“我只是来算账的。”
冷漠的语气,顿时让在座的高层脸色一变,心头也涌起了几分危险感。
他们的心,一个个全都揪了起来,变得冷静。于这与众不同的气质,分明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值得被重视的人,所以第一时间没有站在老头领这一边,更没有动手!
何况!现在时机也不同了,已经不是当初,相比来的危险,他们更应该在意的是自己的小命。
于环视一圈,依次扫过六个人此刻难看而心思不纯的脸。
“谁是黑老大?我们好好谈谈……”
沉默的六个人,彼此互望着,站立的人更是一下目光沉重,随着大家来回扫视,只不过,剩余五个人忽然齐齐的把目光放在那站起之人的身上,这举动让他面皮一颤,错愕的站在原地。
人心不齐,有种被出卖的味道,房间中的气氛顿时引人琢磨起来,就连于也都没想到能赶上这样的事情。
于不怕和他们直接动手,他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看起来用不到了。
那孤单站着的人,约莫中旬,面色冷若寒霜,只是乌黑而脏兮兮的面庞,几天没有擦拭,有种颓丧的味道,男人当即冷哼一声,板起面孔,冷厉呵斥:
“都滚出去,没听到有人要和我谈事??”
五个人没有迟疑的起身,唯唯诺诺的,然后埋着头鱼贯而出。
如流氓混混般的老大黑着脸喝道:“站住!”
五个人顿足,疑惑,然后紧张了起来,生怕他冲动之下失去理智,然后借着那位的力量把他们都宰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什么打算!记住了!!咱们现在是一个绳上的蚂蚱!!我死的那天!你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你们真的令我很失望。”
“您说的对!”
五个人,均都是齐齐咽了口唾沫,然后点头应是,离开,但于已经看出了他们的口是心非。
大厅下,只剩了两个人。
黑老大放开了脾气,压了口怒气,拿着杯给自己到了杯水,咕噜咕噜的喝下,也没看于,自顾的说。
“都他娘的一群酒囊饭袋,见利忘义,老子还没出事呢!一个个就跟白眼狼似得,巴不得老子早死……”
那水,应该是酒,黑老大腮帮子抽搐了下,才咽下喉咙,然后目光锐利的看向于。
“说吧?什么事?”
于看着他的模样,又转身看看离去的人们,冷漠杀气淡薄了些,轻笑一声,“看来你这个当老大的,混得挺惨。”
搬了个椅子,于坐下了。
“有事说事!要嘲讽我,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黑老大冷厉的目光,然后又给自己倒了口酒,端到嘴巴。
在这样的地方,还能看到酒水这类,也是不容易。
“还真有底气?谁给你的呢?门口那个胖子?说实话,我来的时候看了一路,你们这群虾兵蟹将,没有人能在我手里撑过一个回合,包括你。你也别说你这里人多,我看连能站着说话的人都没几个,到了这步田地,我想。需要掂量的人,是你自己。”
于可笑的摇了摇头,回头扫了一眼,似有所见。
黑老大的目光凝重了,手也僵住了,嘴边的酒,没喝得下去,他不知道于是如何发现门外藏的战兵,但这对他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此刻他默默地无奈摇头,看起来那么悲惨,他已经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说吧!你来干什么?拿走我这只会喝酒的脑袋,还是相中了我这块臭名昭著的地方?”
“都不要。”
于否定,让黑老大心理难受,如同憋了口闷气,让他不得不发泄。
“哼!你们这群人!不要把自己想的太过高尚,总觉得自己光明磊落,实际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一双手沾的血比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多,草芥人命的杀手!我就想知道,你们这些人本质上和我们这群流浪杂碎有什么不同?”
“不同?今天早上,有人来埋伏我了,我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只是想来讨个说法。”
头领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怒视着。
“说法……哼!是你们该我一个说法吧?怎么?想诬蔑人?没关系,我背的黑锅已经够多了,不差你这一个。”
黑老大说完,又是灌下了那口酒,然后颓丧的一摊手,
“不过你也该看到了?我对自己的这片地盘已经失去了控制力,要不是人们不太情愿,我这颗脑袋,早都搬家了。”
“看得出来……”于点点头,浅笑了下。
黑老大漠视的说:“那你说事情想怎么办?”
于说:“有一个挺特别的人,今早偷袭了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想来或许和你有瓜葛?你真的不承认吗?”
黑老大不说话了,盯着于。
几十秒中,于不为所动。
“如果是的话,你会怎样?”黑老大也是凝望前方。
气氛,凝住了,落针可闻。
“你说怎样?血债血偿呗?当然,你们要是给我其他的补偿也可以,反正那家伙已经上西天了,我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于想了想,忽然白了他一眼,话只说到一半。
“唉……”
“你别叹气,我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
“我说跟我没关系,你信吗?”
“我不信……”于摇头。
“你要杀了我?”
“不排除这个可能、”
如此的回答,让黑老大邋遢的脸都沉了下来,他缓缓点了点头,像是默认了,然后老老实实的回到座位上。
于给他的强烈感觉,就和那位一模一样,只是一面是死亡,一面是光明,气势的压迫,已经不是内心忌惮恐惧那么简单了,只有亲身站在这种人的面前,方才能感受那么气场压力的可怕。
那种若有若无的致命感,还有从心底被警示的盯视感,让他清晰知道两者间的差距。
而看起来,这面前的人并没有刻意的逼迫和恐吓他。
这更让他都心里悬起,时刻不敢放松。只能借着酒胆压惊,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落魄,换句不好听的,他觉得,还应该让别人知道自己有谈话的资格,虽然完全看不出这个年轻人的深浅。
“昨天发生了些大事情,你也看到了吧?如果在昨天,我已经不知后果的开战了,不管结果如何……”
“但是,我的视野局限在此处太久,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如果看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你恐怕就不会把我当成什么有分量的角色。”
“我只是一个小喽喽,在风浪来时,自身难保……人人都自身难保,这也是他们推举我成为新老大的缘故,哪怕有规则束缚,我也知道我命不久矣。”
于清楚,有很多人和自己一样,在这个时期离奇的出现,尽管他知道的有限,但来自军区的信息,是绝对现实可靠的。
而现在眼前流氓头头般的人,此刻精神萎靡的低下头。
“昨天?我要仔细听听……”
于的眉角一颤,想到外面那些一柄柄精致的骑士长剑,脑子回忆起一个灰色身影。
没有抵触,这个新老大就一五一十的交代。
“那个人,和你的气很像,他拿着一柄很细的剑,一连杀了我们六位老大,杀了黑窑三层的居民,赶走了五层,一些不听话的人把他们全都削去脑袋,从这悬崖边丢了下去……对,有勇气反抗的人,都已经死了,而我现在坐在这里,你说我该干嘛?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地位,抹除威胁,还是没事闲的搞什么暗杀?就算没有你,恐怕我这条命,也没多少时间可以活了,所以,没有人再听从与我……”
“哦。”
于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看似夸大奇谈,但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黑老大苦笑,喝酒,
“所以,你现在还来问我那种可笑的问题吗?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我黑窑什么也没有……”
说完,黑老大好像不清醒了,竟然对着于笑着。
于想到一个词,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也是……我也不是来讨债的,我只想看看是谁伤的我,现在看来,你手底下若是真有这样的人才,也不会落到这样可怜的地步了。”
于了然的说。
“被你看穿了……”
黑老大虽然这么说,但是表情已经无所谓了。
“风刀给我吧!其他的事算了,我不能白来……”
于毫无征兆的说出这番话。
“你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吧?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黑老大如释重负,忽然来了精气神,飞快的摇摇头,被于的话逗得真笑了,随之急忙奔着门口招呼了一声,一个一身铠甲的人拉开大门,站在边上。
沉重的脚步声,好比一个行走的大铁疙瘩,钢铁落到木阶,那木阶接连发出紧绷而不堪承重的声音,毫不怀疑,若是力道大上几分,那地板定会碎成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