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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帝子降兮

苍龙为五大灵兽之首,在群星闪耀的夜空中居于东方,素有苍龙七宿的说法。亘古以来,荧惑驾临苍龙七宿都是灾难的象征,不管是帝王避无可避的荧惑守心,还是天下遇之大乱的荧惑犯角。

楼齐景明十七年夏,与楼齐帝国东南接壤的淮夷国内,有一势力暗中染指黑暗力量,牵涉进去楼齐边境的一些村庄。楼齐帝王宋庄离对此大发雷霆,封原镇国将军谢寒息之子谢寻为征夷大将军,统兵三十万,大军压境,力逼淮夷国对此事做出交待。

南方赤帝认为此事宋庄离未免小题大做,不想在荧惑犯角之前闹得人心惶惶,故于夏末造访楼齐帝国,希望宋庄离能够收兵以极力避免事态扩大。

恰在赤帝离开楼齐之后不久,苍龙古谣再次流传开来,令诸多国家的帝王都无比警惕。楼齐国与鲁曲国身处东方的苍龙大陆,又是苍龙大陆最东方的两个超级帝国,因此自然成了一千八百多个国家中最受关注的国家。

卫迁与赵子坚骑着白义远赴楼齐舒华,暮秋在天苍殿会见出关的策王,却不想龙泽水律一席话语惊四座,殿厅内的所有人全部悲从心起。

“楼齐景明十七年,冬十月。龙泽策,字水律,即位家主,入天下以谋苍生。”不到半个月时间,天苍殿宣布的这则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所有国家。

冬十月中,不知道是迫于楼齐大军压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淮夷国君血洗忘川河附近的数座小城算是对楼齐帝国作出了交待。

十一月初,荧惑犯角之前,楼齐出兵六个月后因淮夷血洗忘川而结束,谢寻班师回京,凯旋而归,渐渐发酵的舆论开始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天象有变,荧惑犯角本是极为不详的天象,偏偏同时又遇到了心宿流火,各国天文机构的职官对此都非常重视,已经闹着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市井乡野间的苍龙古谣更令天下帝王不敢怠慢丝毫。

山雨欲来的狂风之中,龙泽策入天下的消息反而让局势显得更加混乱不堪,囿于圣人龙泽纪的盛名,对于苍龙古谣的事情,人们不停地妄加揣测,众说纷纭。

绝纪山矗立在苍龙大陆的东部,仅次于昆仑神山,上出重霄,山间层峦叠翠,峰顶白雪皑皑。龙脊河自绝纪山北绕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几字弯,自昆仑墟东北,去东海六百四十万里。龙脊河阴,绝纪山东麓,有一处堪比云梦泽的大泽,名为精卫泽,上古时期伏羲一族曾在此渔猎。

泽薮南畔,永丰柳下,站立着一对谈话的父子。不远处的柳树旁边,一匹白义扇动着漂亮的翅膀。

一名衣饰华贵的中年男子无视随风摆动的垂柳枯枝,疑惑说道:“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让策儿去处理这件事情,交由云师来处理不是更好吗?”

站在他身前的那位老人望着大泽里的野鹤,缓慢说道:“苍龙古谣四处流传,迄今为止,尚且不知龙师传人身在何处。帝师已经焦头烂额,几十年前羽师在幽都调查时受到重创,其他两师比羽师的境地还要堪忧,云师自然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犹豫说道:“不知道父亲你看到了多少?除了古卷里的一些记录,先祖龙泽纪之后龙师传人从未出世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超出了策儿的能力。”

老人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龙师传人的事情不好说。但水律毕竟是龙泽的子孙,身后又有宋庄离乃至整个楼齐帝国,想来可以应付封印减弱的事情,然而没有镇界锁钥,此事断然根除。”

景明十七年十一月末,流景宫与策王府各驰出数量马车,在天际泛白的时候出了都城舒华的北门,一路往北而去。

驻军层层守卫,帐篷内的炉火燃烧的通红。

坐在龙泽策对面的那个男子面露担忧之色,皱眉说道:“镇界锁钥的事情你有几分把握?”

龙泽策斩钉截铁地说道:“九成。虽然猜测绯月应该会产下公主,但是为了预防万一,还是不得不让庄离兄与绯月移驾荒渚。”

那个男子闻言自嘲,微笑说道:“说来惭愧,这本是楼齐的国事,却让圣后以身涉险。只是没有想到,水律你居然也有此想法。”

龙泽策点了点头,说道:“镇界锁钥的事情多有耳闻,但是一直没听说成功过,这等事情换做以前必然是无法接受。无奈这次血洗忘川全是因为封印衰弱的缘故,倘若没有镇界锁钥修复封印,一旦封印崩坏,后果不堪设想。”

帐篷的门前的厚布被掀开,一阵寒风吹入,一名太监走了进来,恭敬说道:“策王,夫人要生了。”

龙泽策起身与宋庄离告退,急忙走了出去。宋庄离示意那名太监退下,坐了半刻,也起身出了帐篷。

夜色朦胧,寒冷的冬风呼啸。天上两弯并不明亮的双月,繁星点点无比美丽。宋庄离望着角宿附近的一颗发着火红色的星星沉默不语。

忽然极远处的荒渚里亮起一盏灯,那盏灯散发着青光,照亮了附近的一切。

在灯亮起的一瞬间,宋庄离身前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身影,那个身影背对着他,身道亮起一道紫色的光柱,直冲云霄。与此同时,围绕灯的四面八方不停有光柱亮起,各色不一。

过了数息,所有的光柱渐渐发散敛没,消散于周围的夜色里。光柱连线的内部,渐渐明亮起来,荒渚的水面波光粼粼,一片片地莲叶从水中缓慢地长出,然后变得巨大,不多时遮住了荒渚的水面,形成一片莲海。

灯光照耀着四处的莲海,如夏夜归来的渔火,荡漾在莲海的中央。

一阵轻风吹来,摆动的莲叶形成低矮的破浪,随风摇曳。灯光渐暗,似乎有被吹灭的可能。灯下缓缓长出一个荷包,尖尖小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在风中呼吸晃动。

荷包越来越大,超过灯的高度,然后又生长了数丈,终于停止了生长。然后是第二朵,第三朵。

荷包过了没多久,瓣瓣绽放,莲有七瓣,瓣有七色。盛开的莲花亭亭玉立。

天空有花落下,白色的雪花,落到黑色的大地上。

宋庄离微微愣住,伸手接住,比七色莲花少了一瓣的雪花,借着帐篷里透出的光线跳动,然后顽皮地变身一滴透明的水珠。

犹如夏日的雨,从天上落了下来,却是如此的温柔,仿佛唯恐砸残了刚刚不应天时生长出来的这片七色莲海。

陡然,莲叶一阵摆动,一尾黑色的鱼儿跃出,然后又欢快的落下。紧接着,又有一尾白色的鱼儿跃出,落下得同样欢快却没有溅起水花。

宋庄离看得出神,喃喃而语:“太一玄象阵的变化还真是不可思议。”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了起来,从七色莲花的下面传到宋庄离耳边。紧接着东方的夜空突然明亮起来,仿佛绽开了绚丽的烟火。四周一片窸窸窣窣的骚动。

宋庄离抬头往东方望去,轻轻蹙眉,忽然望见一颗流星从角宿上方朝心宿划过,直直地落向北方,心中暗想:“居然与心宿流火同时降下,会是谁呢?”

宋庄离的注意力全被那颗从角宿上方滑向心宿的流星吸引,望着心宿一颗颗流星接连地落下,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株七色莲花已经悄然凋零,颓如枯荷。

直到接连响起的两声婴儿啼哭,才将宋庄离的注意力拉回。两声啼哭里混在一起,不间断地传来。

宋庄离望着两朵怒放的荷花与一株凋零的荷花,内心叹了一口气,有了一丝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失落,嘴角的弧线上扬,想着明早银装素裹的世界,轻声说了三个字,那三个字构成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宋雪虞”。

数日后,楼齐举国欢庆,早已忘记了荧惑犯角带来的不安,流景宫传出来一个令楼齐子民兴奋不已的消息,绯月王后产下一名女婴,与此同时策王夫人也产下一名女婴,帝王颁布诰令,封两个刚出生的女婴为公主,也就是琴月公主龙泽云初与瑟月公主宋雪虞。

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此时躺在流景宫里的婴儿不是两个,而是三个,除了楼齐子民引以为豪的双月公主,还有一个男婴,他的名字叫龙泽未央。

从北渚郡回来直接入了流景宫的龙泽策,却不清楚,云师首领龙泽疏托卫迁送来的那卷古书之上的最后面自动多了一个名字龙泽溪。

绯月王后与策王夫人各抱着一个哭啼不止的婴儿手忙脚乱地哄着,而另一名婴儿却面带微笑沉沉睡去。

睡着的那名婴儿白嫩的小胳膊露在外面,并不感觉寒冷,两个上臂处各有一个图案,左臂的看起来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右臂的看起来像是一尾蓝色的鱼儿,肚脐处竟然还有一朵浅浅的七色莲花,快要消失不见。

被抱着的婴儿身上却是只有一处图案,一个婴儿的左臂处有一尾红色的鱼儿,另一个婴儿右臂处的图案看起来像是藏于云雾里的龙。

苍龙大陆西南的天竺国,七叶岩,一名圣僧睁开眼睛,对身边的弟子说了一句话:“佛子降临,你们想办法寻回来。”

圣光大陆东南的天堂之垒,圣光教堂,一名大主教轻声叹息,对下面说了一句话:“圣子去了苍龙大陆,你们想办法接回来。”

冰雪大陆、荒芜大陆、黑暗大陆……

昆仑神山、幽冥之都……

荧惑犯角没过多久,所有的大陆和势力都知道了一个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的人降临在苍龙大陆,所以这时的流景宫外早已血雨腥风。

这股风不仅在争夺一个人,也在争夺那个人出生时降临的婴儿,不分苍龙大陆还是新月大陆,不分男婴还是女婴。

谁也不知道,被楼齐帝国和策王府隐藏起来的那个婴儿,他的名字叫龙泽溪,他是龙泽纪的后人,他的命运是背负龙泽纪未完成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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