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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费心

鬼破的表情犹如见了鬼一般,小东西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拉着他哇哇大哭,怎么现在就当作不认识了?他看了看四周与紫晏宫几乎一模一样的花园,已然明白她或许有难言之隐,但到底是什么,这让他担忧又苦恼。

水明心却担心他不明白,他面色沉静,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在第三世里他是凡人,是她的夫君,可现在脱了第三世,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尊大人。往日,神尊大人素来谨慎,一言一行都极有分寸,在他身边许多年,记忆里就从未见过他做过一件没有道理没有源头的事。四下无人时,他常说,事缓则圆,谨言慎行。

怎么办,他的翩翩神姿比往日更强烈地吸引着她,她甚至都想匍匐在他脚下,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念他,无论是卫持还是鬼破,就是本质里的那个他。可是,现在不行。

炼天枢说过他会来,他就真的来了,这家伙不是什么魔帝,应该是个算命的,每一步他都算得那么准,现在他要自己在这里等鬼破到底有什么阴谋?

她想不明白又怕鬼破误会,几步上前再次拉住他的手,目光中尽量装出慈爱的笑容,指腹偷偷地在他掌心中划着,口中却道:“公子千万别介意,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这次鬼破并没有莫名其妙,他知道她匆匆在他掌心中写下了两个字,受制。

他面色舒缓,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一缕神气悄悄地探了进去,果然,她的体内似乎被某种东西封印住了,他甚至感受到来自心脏的震动,仿佛一根极细的弦,被轻轻拨动着。

“快告诉他,你是他的妻子小木!”水明心听到小粉红的指示,虽然千百个不愿意,但她还是说了,一边说一边在鬼破的掌心写道,莫信。

不是不愿意告诉他,只是隐隐觉得炼天枢似乎要利用自己制约他,她讨厌受制于人,更不希望他受她拖累。

鬼破微笑着反问了一遍:“你觉得你是我的妻子?”

水明心也含笑望着他,心中当真五味杂陈,若是卫持,她自然说得理直气壮,可面前的是鬼破神尊,她的神尊大人,她的主人啊,怎么敢?怎么能不自惭形秽?

“可是,在下尚未娶亲。”鬼破神尊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卫持地角色里,演得得心应手。

小粉红又在心里激动地叫道:“你就说你是他第三世历劫时的妻子!”

她的催促让水明心非常烦,她一咬牙拿定了主意,突然大吼一声:“你这不是骗人吗!”

刚刚喊完心口就猛地一阵剧痛,站立不稳,双手急忙攀住鬼破的手臂,却仍然腿脚抽筋,跪倒在地。

“你怎么了?”他也被吓了一跳,忙扶起她,却见豆大的汗珠从姑娘苍白的面上流下,她痛得死去活来还不忘用乞求的目光看他,眼睛眨了又眨,似乎在说,你看见了,我的话不能信,有人在控制我,我不照办就会受尽折磨。

“啊——”忍不住一声惨叫,指骨泛白,她抓他抓得那么紧,他都感觉到痛了。

鬼破打横抱起她,身形一动便寻着花园一处的鸳鸯榻坐下。水明心在他怀里已缩成一团,薄薄的唇虽失了血色却被她咬破了皮,鲜血正挂在唇角,精亮的眼睛泪水婆娑,真是别有一番病弱娇柔感,他心中一痛,再不迟疑,右掌按在她的心口,丝丝神力如涓涓细流浸润她的四肢百骸。

那如弦一般地震颤仍能明显地感受到,从水明心最后大吼一声中,他能明显地感受到来自她心脏的震颤一定是体内的某种邪物,就是这个邪物操控了她,害她心痛。情急之下,他想要将邪物拔除。

“不要!”怀里的小人捂着耳朵撕心裂肺地吼着,她差不多已丧失了意识,双眸紧闭着,口中却不停地哀求,“不要再叫了,求你不要再叫了……”

鬼破手劲一收,水明心如瘫软了一般,四肢张开极为不雅地躺在他的膝上,她晕了过去,眼角泪痕未收。

“小木……”鬼破轻轻地唤她,就是刚刚这一阵心痛,那花朵一般的娇颜仿佛瞬间衰老了数倍,了无生气。他有些心疼地拉起她垂荡的手臂,这心痛来得如此迅疾猛烈,当真棘手。

不过那邪物应该被他刚刚的神力伤着了,小木受不了它的吼叫才会捂住耳朵,最后体力耗尽晕过去的。

他想将她带回婆娑天慢慢研治,转念一想,那邪物在她心中,必然会传出异味,婆娑天天神众多,总喜欢随处走访,虽说自己可以设下结界,但此次因为要下界找她,犯了那个本就看自己不顺眼的战神哥哥的忌讳,还抢了他监督魔帝转世的差事,这家伙正恨得牙痒痒,千方百计地寻自己的错处呢,结界的事必然要被他弄成话柄,破了结界自然纸包不住火,不破结界,他一定会捅到神帝父亲那里。

神帝父亲也是因为自己下界三世,情史太过不堪,曾在述劫时大骂自己,他现在就是个失了宠的神尊,一旁还有个得宠的哥哥虎视眈眈。

他没有足够的自信能保得了她,若是邪物被公开,必然瞒不住小木偷偷修成精灵,私下凡间的事。这在婆娑天可是大罪,轻则打入六道轮回受尽千刀万剐的皮肉之苦,重则便是锁进黄莲海,吞魂噬魄,永无超生之日。

所以不行,现在不能回去,说什么也不能害了她,除非杀了邪物。

从怀中掏出一只净瓶,将瓶中淡青色的汁水滴在她的唇上,推开榻上的矮桌,将她放好,变出一袭软被轻轻盖上,只等她睡醒再好好问,反正那邪物也受了重伤,暂时也没能力再折磨她了。

趁她睡着,鬼破便仔细打量起这座花园,精致典雅,形神兼备,那些昂贵的紫水晶,还有极难寻获的北雪玉,她是花了心思的。

正如他自己,刚刚回婆娑天准备向神帝父亲述劫时被告知宫中花草皆死,那一刻差点没将他孱弱的神体吓晕过去。什么都顾不得匆匆赶回宫中,一路颓败不堪,这些也就算了,最可惜的是寝殿前一株瑶光海棠树,花枝凋零,树干惨白,就连干枯的根须都冒在泥土外,当时他都快心痛死了。

若不是小妹妹离赫神主在一旁劝着,他说不定会杀了岩梧天神哦,这个掌管婆娑天花草的花匠天神,太不负责。

后来他才渐渐明白,这一切怪不得那个花匠天神,并且这个岩梧天神还好意帮他遮掩,隐瞒了瑶光海棠树偷偷下凡的事实,为此被战神关了百年,愣是没有松口。

救出他后,鬼破神尊才知道,瑶光海棠树并没有死绝,它身上还有两分精魄在,要想救活必须下界将它的其余精魄带回。他本来不想下界,然而那瑶光海棠树是他的心肝宝贝,其它花花草草死了也就死了,唯独这株,有他在它必然得好好活着。

无奈想了个主意,借着魔帝转世,向神帝父亲禀明要励精图治,积极为婆娑天的繁荣昌盛做贡献,分担战神哥哥肩头重担,如此懂事谦虚一番后,便得了允许,稍稍缓和了父亲的怒火,带着一帮天神直下婆娑天……

他也是费尽了心思的。

转头看着榻上的水明心,她睡得极不安稳,一只小手本来垂在身侧,现在已在睡梦中不自觉地放在了心口上,眉头紧蹙,小嘴动了动,不知道在说什么。

是不是痛呢?

鬼破很着急,这么痛下去且不是要坏了精魄,他可不想千辛万苦找到了瑶光海棠树修炼的真身后,又被该死的邪物毁掉,再怎么说得想办法。

这座空中花园隐蔽性很好,鬼破暗暗赞道,这个小家伙还挺有想法。他担心被适才那个小妖影响,随手又下了好几道结界,除了自己无人能解。

盘膝而坐,指尖幻化出无数金光织成的金线,如一张温柔的网将她罩住,刚想催动法术,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朝这里张望。

鬼破记得,水明心带他上来时,两人是一路来到了千金裘的顶层,这个顶层原本是平层的,后来被水明心加高了一层,类似于浮屠塔的尖顶,一圈一圈盘旋而上。搭建的楼梯是她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金卷帛书,从楼梯开始,凡人都是看不见的。

身处在花园里的人,有法术的凭借除了可以观望全城美景外还可以窥探千金裘内部的一切,厨房里的人埋首烟火,姑娘们的闺房里有舞文弄墨的,有巫山云雨的,还有窃窃私语阴谋算计的,才子佳人真是一幅幅生动的人间画卷。

鬼破并不新奇,他在人间三世,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情/爱于他无非就是一场绚烂又短暂的烟火,他关心好奇的是这个只认识了三天的杨扶柳。

他们在官道驿馆偶遇,他急着找她,他急着与他搭讪搭伙,他每次甩掉他,他似乎都能在下一个聚点出现。

小木在人间的气息极淡,若非怀中有一瓣枯萎的海棠花瓣做指引根本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她,而这个杨公子更是难避,每每出现让人头疼,鬼破不是没有怀疑过,细探下发现他真的只是一个凡人。

瞧,现在这个凡人杨扶柳正在到处乱翻,他架了一把梯子,已经爬到了房梁上,似乎要动手拆砖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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