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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月下人来

皓月临空,星子闪烁,这是一个极好的春夜。

花塚的花开得如火如荼,一树梨花压海棠,在溶溶的月色下如雪如霜。夜风从远处徐徐拂来,带着沉香湖湖水的湿气,拂上人的肌肤,好似有霏霏细雨沾染了一般。

这样美好清净的夜晚,周围寂寥无声,不见人影。只是有着稀稀落落的灯火点缀在花塚周遭,那是新来的仆人们居住的屋子。

粉色绫罗绣着紫藤花的绣鞋踏在被露水洇湿的回廊上,连着走动时裙裾轻微的摆动发出沙沙轻响。远近树木房屋在月光笼罩下,皆投映出浓淡不一的暗影。或许心是宁静的缘故,连同眼前看到的一切景物也跟着笼上一层温柔的颜色。

池阁边,桃花已谢,翠绿的叶子层层叠叠,到了阴阴夏日,该是“绿树成荫子满枝”了吧?

我在池阁边的青石上坐下,双眸凝视泛着清淡的波光的水面,最后几朵桃花飘然而下,落在了池中。

池水其实是活的,那花朵儿便随着流动的池水打着璇儿离开了池阁。

乱世桃花逐水流,花如此,是否人能够幸免?

然而世事谁能预知?我心底渐起凉意。

“夜色虽美,但春寒未退,你不去好好睡觉,在这冰冷的石头上发呆,这又是为何?”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又熟悉。

我心猛跳,不由从青石上站起,循声望去。

他所在位置竟然只隔我几步远而已,而我却毫无察觉,心里又惊又喜。

惊的是,若他是居心叵测之人,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喜的是,他竟然是绝尘!

“你怎么又擅闯花塚?”虽然心中有着隐隐的欣喜,但我表面上还是冷了脸,语气也是微嗔的。

“哈哈??????”他一声朗笑,毫不介意我的责怪,只含着一抹戏虐的意味道:“我和姑娘又不是陌生人,更不是仇人,何来擅闯一说?”

“但我们也不是朋友,不请自来,就是擅闯。你这样做,就不怕我对你不客气么?”面对他的自以为是,我忽然有些恼怒,心底有种被他牵制的感觉,我极力的想要摆脱这样的感觉,我只想让他知道,花塚是不容许人轻易进来的。而我曲倾城,也绝不会轻易和人做朋友的。

然他却无视我的感受,好似不曾察觉我的怒意一般,继续自信地道:“我以为你是想见我的,若如此,我就算是擅闯,你也不会介意。”

淡淡月华下,他双目灼灼地看着我,一手持箫,衣袂翩翩。就在这一瞬间,我好似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我敛了敛心神,冷声问:“你来花塚是为了什么?”

“为你!”他答得简介明了毫不犹豫。

“你??????”我一愣,没有想到他竟会是说得如此直白毫不掩饰。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说,顷刻间五味杂陈,又羞又气,最后恼怒地呵斥他:“你简直满嘴胡说八道,你若是要调侃人,尽管去别的地方调侃。你跑来花塚几次三番调侃我,你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

“你问我为何事来花塚,我说为你,你却不信。我明明说的是真心,你非要冤枉我胡说八道。你明明见到我是欢喜的,可非要冷着脸,说些冷冰冰的话。我倒是想请问曲倾城姑娘,是不是天下的女子都这样口是心非?是也不是?嗯?”他的脸庞微黑,眉宇间略显沧桑,上挑的眼梢含着些许柔情,却又有种锋利存在。

“我不知道天下间的女子是不是都口是心非,但我敢肯定,身为女子必定有着自己的矜贵。如你这样随意调侃,戏弄,任何女子都会不悦。”我下意识地蹙起了眉,面对他的逼问,我本想说出更犀利的话来。可是那些犀利的话在即将出口时又生生被我咽下去了。

他上前几步,离得我更近,高出我一个头的他几乎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和我对峙:“你见到我若是欣喜,就算不想承认,也不必一口否定的吧?”

我被他的咄咄逼人吓了一跳,瞬间坐回了青石上,我无路可退:“我哪里有着欣喜?”

“天下女子若真是矜持矜贵的,那你曲倾城能不能例外一点,特殊一点,把那矜持矜贵丢开,真真实实的面对我?”他俯下了身子,犀亮的眼睛锁住了我的眸子,不依不饶地继续道:“你说见到我没有欣喜,可你的眼睛早就出卖了你,你还要分辩么?”

“你??????我??????”面对他,我狼狈地侧过了身,移开了视线,却还是冷着脸故作镇定,说,“你若没事就走吧,我要回屋子歇下了。”

“既然我来了,你就得陪我,不许睡!”他不以为然,淡淡看着我,略有一丝饶有兴味的样子。

“真是岂有此理,这是花塚,又不是在你家里,凭什么你说了算?”好狂傲的人,他以为花塚是他的么?

我气得猛地回头,却不料撞上他的鼻尖。

四目相接,尽在咫尺,鼻尖对鼻尖,唇几乎就要贴着唇,这么暧昧的姿势让我脑子一下变得空白。

我忘记了该移开,只是傻傻地同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万籁俱静,我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以及脉搏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你这样子会让我误会你的??????”说到这,他顿了顿,浓黑的眉毛一挑。见我还在愣愣地看着他,他继续用那蛊惑人心的声音说:“误会你此刻想我??????亲你!”

“啊!”我吓得不轻,终于从迷糊中惊醒过来。迅速避开他,站起身就要走:“我要回屋子了,你快走!”

“不许走,我话还没说完呢。”然而他却迅速地拽住了我一只袖子,我便无法迈开脚步。

“放开我!”我急得要死,觉得再和他呆下去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不放!”他霸道又决然,好似我必须听他的。

“放开!”挣扎了几下,他就是不肯松手,我无奈地转身,无奈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话?”

“当然有,你好好站住了,别跑!”他看着我,眸子里有着些许不放心。

“好,我不跑,等你说完我再离开。”极度的无奈使得我反而镇定下来了,我静静地凝视着他。

“其实今夜来,是真有事情——我是来给你送帖子的。”说着,他持箫的手递过来一张帖子。

我微微一怔,一时并没去接,只是以不解的眸光看着他,问:“这是?”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语气淡定:“这是天香戏班孟西楼邀请你三日后参加丝竹比赛的请柬。”

原来是孟西楼的请柬。

我冷笑一声,说:“不去!”

他依旧淡淡的问:“为何?”

“没有为什么!”我冷了语气,想起眼前的他也是天香戏班的人,我心里顿感烦躁:“花塚外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我不想知道,更不想涉及,这请柬只能请你收回了。”

“你是厌恶孟西楼此人才不去的吧?”他以了然的语气问我,脸上似笑非笑。

“是又如何?”既然他都知道,我也不必否认了。

“不如何,不过你又不厌恶我,何必为了一个孟西楼就不去了呢?”他又开始恢复一惯戏虐的语气了,眉目间都是淡淡的笑意。

“你这样自以为是的,我只能当你是自作多情。”我想挣脱他的大掌,可奈何力气不够。“我既厌恶他,对你也一样没好感。告诉你,我不会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是否是自作多情到不重要,只是你不去的话反倒是你的损失。”说这话时,一抹神秘之色从他眸中闪过。

然而我认定他是在糊弄我,我冷笑着回应:“我怎么就没看出我不去对我是一种损失?”

“你不会不知关于紫玉箫和天仙子曲谱的传说吧?”前事重提,他笑容下到底有着什么意图?

“我当然知道,只是紫玉箫和天仙子曲谱同孟西楼的丝竹赛事又有何关系呢?”我冷笑着问。他却只笑不语,似乎让我自己去猜。心念一转,我立即想到了一个可能,孟西楼想借着丝竹大赛来引出紫玉箫和天仙制曲谱?我冷冷地盯着他道:“不管是紫玉箫还是天仙子曲谱,我都没兴趣。”

他眸中有着意外:“是吗?”

“当然是!”我迎视着他的眸光,一字一句道:“有关紫玉箫和天仙子曲谱的传说仅仅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你难道要当真?”

“如果是真的呢?”他锁住了我的眸子,吐字清晰,似乎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那传说是真的,那我只能奉劝你们更加不要有什么想法了。既然是仙家之物,那就得有仙缘之人才能拥有。如孟西楼、如你、如我,不过是红尘中的一个俗人而已。若是要想尽办法去占有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怕反害了卿卿性命。要知道执念于心太深,必成心魔。仙家之物,就是用来降妖伏魔的。”语毕,我微挑着眉梢,嘴角笑意多了浓浓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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