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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鱼跃此时海

破碎的虚空吞噬了星耀和他散发的无尽光明。

忽然,暗到极致的黑光,从星耀消失的碎空中蔓延而出,瞬间把整片天空淹没成黑夜。

山风毫无征兆地停止,天上的流云和被黑暗吞噬的飞鸟,甚至来不及流散和哀鸣,便被同化成暗哑的黑色光线。

一切都忽然寂静下来。

黑暗中,一团比黑暗更加纯粹的暗影,从破碎的虚空里逆冲而上,瞬息而至肉眼不可见之青穹高远。

黑暗终于掩盖了一切。

冥冥虚空只听见一道声音回荡至人间:

“封!”

一个字,未曾嘶吼,也不曾咆哮,就好似神魔无意间的漫闲轻吟,却经久不歇,好似无数个封字绵延不绝,震荡成绵密的音浪,叠叠层层扩散开去,席卷了整片苍穹,包围了无尽黑暗。

似乎某种极致微妙的法理被这道声音唤醒,漭漭青苍,忽然多了种不可言说的神圣高妙意,瞬息布满虚空,渗进无边黑暗里。

黑暗如遇天敌,被这些绵密意志一触即溃,如潮骤退。

天地尽头,从新显现出青苍的色彩。

神圣高妙的意志,似青苍星海前沿的浪潮,漫过黑暗,驱逐黑暗,渐逼出星耀的身影。

眼看潮水般的意志即将收复整片星空,最后那一簇黑暗中的星耀,忽然化作一条黑鱼,尾翼轻轻一曳,循着浪花的轨迹,遁入青冥沧海里。

那些原本吞噬他的青冥意志浪潮,随着他这化鱼入海,反而成了他的助力,推拥着他随浪线起伏畅游。

星辰徜徉在星海中,仿佛绚丽的光斑色彩,点点星光映照在他身上,循着某种极其玄奇的轨迹,刻画出繁复的玄纹线条,似欲在他大鱼躯体之外,勾勒出更加逶迤自在的形态。

忽然,他凭空消失在星海中,如同大鱼潜入海底。

随即,虚空开始无休止地震荡。

漫天星斗——无论是他那片神秘星海还是星辰界星空里的星斗——像青色海洋中无数会发光的鱼儿,开始迁徙。

迁徙的洪流搅动星海,旋成无垠的星云。

星耀从星云旋涡极致湛清的深处跃出,似鱼非鱼,似鸟非鸟,鱼头鸟翅龙身凤尾,震翅而飞,扶摇冥冥天域,似要突破这片天穹。

整片星海,急剧震荡,仿佛海啸潮涌。

“鼾嗡……”

他在天穹之巅高亢而悠长地吟鸣,却完全颠覆了众生发声的常理:

不是吐气开声,而是吸气开声。

每一颗星都有一簇月华般纯粹凝练的光团,被他吸入口中。

漫天星斗,似都被他吸去了星魂,变得黯淡无光。

苍苍青冥,只剩他玄奇化身,寂寥悬停。

仿佛整片星空,已经被他全数纳入腹中。

星空在他下方。

他成了这个世界的意志。

就在此时,天穹忽然被撕裂了般,降下绚烂璀炽的雷霆电芒。

那道封印并分割了四十九天界的狰狞封印,在雷电中突然显现。

一抹淡淡虚影,似乎再不能隐在这方世界中,显现出来。

似乎就算显现出来,也依旧被这方世界所排斥,被隔离在封印之外。

一道淡淡虚影,一只玄奇星兽,两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分处两个世界中,隔着那道封印,漠然对视。

星耀化作的那条鱼龙鲲凤鸟兽,鱼面上露出淡淡的不屑与淡淡的嘲讽,仿佛在说:“在你的世界耀武扬威吧,老头。”

随后深深看了虚影一眼,凤尾扫曳,探头而下,便要转身落下星海,再度去镇压那片敢在他的世界里开启结界化演道蕴神藏的光暗和青柯等人。

就在这转身一瞬,虚影忽然凝实,一道比刚刚虚影释放的神则意志磅礴无数倍的威压,落入星辰界中。

傲立星海下悬停虚空负手观望的卫后,嘴角忽然溢出血***要硬抗,终究还是被这道磅礴意志直接无情压落人间。

那节从云泽深处破虚而来的青藕,却好似通灵之器,重复它原本的主人,欢呼雀跃,急剧震荡,欲要突破星耀彻底掌控的世界,回到此人身边。

凝实的身影,清濯孤瘦却无尽巍峨,双目深敛似蕴着万界神藏,长衫长须,确是教育家真身来了。

星耀化身才刚刚转过鱼首,才刚刚折过鸟翅,感知到这澎湃意志,猛然转头,便看见教育家淡淡开口:

“曌!”

曌!

日月空明。天地空寂。乾坤空幽。唯我一人矣。

一袭古旧长衫,一字揭谛如叹……

却仿佛诸天万界,全都蕴入他枯瘦身影中。

封印应声而退,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雷应声而哑,仿佛被主人呵斥的狗吠。

一字击穿一方世界,落在星耀化身上。

星耀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便如同遭遇雷劫玄煞的折翼飞鸟,坠落星空。

被星耀一口吸尽的星魂,从他化身之上点点析出,再度归入星辰中去。

而他本身的星魂,则坠落入那片神秘星海,他本命大星之中。

教育家深深看了一眼青柯等人遁入的光暗秘境,折转身影,消失不见。

只是那因转身负手而最后消失的一节衣袂,似被风轻轻吹拂,漾成一片残影,落入星辰界中,遮去星耀那片神秘星海,仿佛封印。

而在那节衣袂落下之前,星耀星魂重归命星之际,一缕暗光,如即将泯散天地的虚淡烟丝,卷曲缭绕,落下星海,落入京都,落在卫府后院中,还未从重伤昏迷中苏醒的庄扬身上。

沉睡中的庄扬,忽然微微扬了扬眉,指节细微而有节律地弹震了一下。

他身上被小狐狸凤火烧灼严重溃烂的肌肤,忽然蕴上一层蛛丝般缠绕的黑色丝线,从头到脚蔓延,似在重新织就肌理。

他身旁那个疲惫过度沉睡的丫鬟,忽然惊醒,看着他全身绵延的黑色丝网,惊恐不已,却不敢出声,苦苦咬住嘴唇,深怕惊扰了这些丝网。

直到那些黑色丝线从颈部蔓延至脸上,使得庄扬如魔鬼附体,小丫鬟终不敢看,死劲闭上眼睛。

等她忍下心中惊恐,从指缝间偷窥出来,就发现庄扬已经醒来,一身肌肤如婴儿般润泽晶莹,哪里还是刚刚那般魔鬼狰狞,正看着她笑道:“小珠儿,叫舅舅过来。”

那温润的笑,落在小珠儿眼中,像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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