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建宫殿的任务就声势浩荡地开始了,其实我很想不露声色地做这件事情,但我身旁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想隐藏恐怕也只是欲盖弥彰,于是我索性大张旗鼓地着手进行了,只是没想到随后遇到的重重阻力再一次让我烦透了脑筋。陛下,时下乃是非常时期,国民都需要救济,而皇宫里修建一座如此巨大的宫殿,纯属铺张浪费,于国于民都极为不利。陛下,与其修建宫殿,不如用这个钱财去救济灾民,也是陛下积德行善恩惠天下的一种表现,等灾情过来,人民生活好转了,宫殿再修建不迟。好了好了,又是这帮老家伙,我头疼欲裂,为何我做点事情你们总要百般阻挠,你们活着就是为了给我添堵的么?我让你们去打理天下救济人民,你们却总是把眼睛盯在我身上,我这个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无人再敢辩驳了,不过虽然没人反对我了,紧接着第二个难题又让我烦难了,因为连年战乱军饷花费巨大,旱情之下救济国民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国库竟然没钱了,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我的皇叔李耀龙站了出来,他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从前的过错给自己找一个赎罪的机会,近期他在我面前表现的相当积极活跃,他说陛下,我来帮陛下解决这件事。我说你打算怎么解决?难道你有钱?我的家底陛下是清楚的,国家在打仗,国库的钱不能动也是正当的,但是老百姓有钱,让老百姓出点钱为陛下办事,想必人人都觉得这是陛下恩赐的一种荣幸。皇叔啊你是不是太不关心国家体察民情了?现在旱情蔓延,老百姓饭都没得吃,怎么还会有钱?陛下错了,老百姓吃不饱饭是因为旱情影响收成,有钱也买不到粮食,老百姓只是没有饭吃,不一定没有钱。
皇叔的话说得我有些心动,说白了就是一种增加赋税的方式,但是现在民不聊生,在这种关头让老百姓增加赋税,恐怕老百姓会怨声载道啊我的皇叔。陛下不必担心,我只是让人们从荷兜里掏出一点点的钱,微不足道,他们知道这钱是为陛下办事,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陛下。
在皇叔的操作下,修建宫殿的工程倒是运转得风生水起,他很快就筹集到了资金,并从民间挑选一大批役工,大兴土木。据说云南天泉寺山里有一种神奇的养生圣水,周薇闻之很是喜欢,皇叔就差人日夜兼程去天泉寺山连拨地给周薇把圣水运回来,值得一提的是运圣水事件消息走漏,途中被视水如命的民间百姓给拦截了一次,皇叔倒是毫不客气,当场把闹事的人就地处决了。为了能讨得我的欢心,讨得周薇的欢心,皇叔可谓煞费苦心,他所做的这些很是令我满意,当然背后少不了各种风言风语,很多到我耳中的传言都说我的所作所为与民情国势背道而驰,或许我在大局的统筹上稍微有失偏颇,或许我在时机的选择上也不是十分地合适,但谁知道我的良苦用心,我不仅仅是为了给周薇修建宫殿,我也是为了给皇叔皇弟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给他们一个从从前的错误中走出来的台阶下,那些从民间挑选的役工,我给他们活儿干,给他们饭吃,在外面很可能他们跟其他人一样会被饿死,这也是我救济饥民的另一种方式。不过更坦白点讲,我对那些飞流长短的流言蜚语其实根本一点也不在乎。
南唐大饥这一年,那些无所事事的史记官们在编年史中把这一切责任归结到我的身上,他们记载在我的视线下,国土上哀鸿遍野,而我作为掌管天下命运的帝王,对自己苦难中的人民撒手不管之外,为博得美人欢颜,深宫里夜夜笙歌。以学士尚文宇为首的言官,在南唐政治的话语上很是有一定的分量,他们评说时政利弊,写史传送后世,他们的言论导向当然为国家的发展带来一定绩效,不过他们刚正耿直的秉性,直言不讳又无所顾忌的辞令,时常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皇宫内外鸡犬不宁,那些人总是会给我一种感觉,在他们眼中,天下的官员,没有一个是清廉的好官,自古至今的皇帝,也没有一个是好皇帝。言官无罪,这是祖宗立下的遗训,虽然有时他们会令我颇为头疼,但我知道我没有父皇那种铁腕政治的威严能够让他们缄默其口。罢了,身前生后事,留与后人说。
皇叔李耀龙和皇弟李从善这时又来为我打抱不平,尚文宇那帮老东西,凭着自己有言论自由的权利就信口雌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以为凭他空口说说就能治理天下?他们以为全天下就他们那一帮是好人?陛下的美名可是要流芳百世的,可不能任他们肆意胡来。能怎么办呢?言官无罪,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可不能坏了规矩,就随他们说说吧,能有多大影响呢?陛下一定要三思,言官们的言辞可是后人评价陛下的依据,陛下是当世的英明君主,可不能让他们毁坏了陛下的名声。那么皇叔皇弟,依你们看,该如何处置这件事?他当言官,陛下拿他无可奈何,如果把他调换个职位,让他带军去打仗,这样一来可以让他吃吃苦头,二来让他明白保家卫国不是随口说说而已,是真刀真剑打出来的,等他深有体会之后,说话肯定就不会再这么口无遮拦了。
这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让言官去带兵打仗,自古以来还没有过先例,我想象着年迈的尚文宇在金戈铁马刀剑棍棒场面惨烈的混战之中被惊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忍不住出声笑了出来,好,我就破破这个先例,让他去尝尝苦头。我是真的觉得那个场景实在是很有意思。但我没有想到三个月后尚文宇的尸首被人从战场上抬了回来,据说他当时像个真正的将军一样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可他毕竟不是一个将军,仅凭着一腔热血只会让自己白白送掉性命,对于这样一个刚直不阿的人,这样死了不免觉得很可惜,他是朝中少有的让我觉得有敬意的人,我用一品大臣的待遇将他厚葬。
尚文宇有一个儿子叫尚克勤,也是在翰林学院出任言官一职,我想让他接替他父亲生前的位置,可是他竟然将我的好意拒之千里之外,并且自行提出要辞官归乡的请愿,皇叔闻之恼怒不已,他这是对陛下的不满和抗议,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难道也想跟他老子一样尝尝上战场的滋味。算了算了,我劝慰皇叔,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一时意气用事,就先晾晾他让他静静心,一切以后再说。
但是我没有等到如人以愿的以后,尚克勤秉承了他父亲尚文宇一样的倔犟脾气,在我没有允许他辞官回乡之后,他似乎大为光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肆无忌惮地开始对我妄加批判,他说我弃人民的苦难不顾,夜夜肆意享乐,为了周薇的美色,故意气死了大周后周蔷,还在人民民不聊生的时候却照样增加赋税搜刮民脂民膏,而只是为了给小周后修建宫殿讨得美人欢心,更甚的是为了皇叔李耀龙和皇帝李从善这样的杵逆罪人,丢弃了两座城池,丢弃了两座城里面的人们,丢弃了一个帝王和国家的尊严,然后又听任杵逆罪人的摆布,将国家置于内忧外患的危难之中。现在是大旱之灾,亡国之灾即将来临。尚克勤用他的辞令将言官的权利发挥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