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从宗人府的大牢深处,无边的冷风一阵一阵的吹着,大风打乱她的头发,昔日的皇妃,如今竟落得连平民也不如。
生?为了生,她放弃了她的孩子。活着总比死了的强,若是活着还可以东山再起,若是死,就什么都没有了。
深秋的枫叶从窗口飘落进来,遥看天窗,她心中不禁黯然苦笑,难道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飞上枝头变凤凰,岂非要就此一生别过。
太监尖尖的声音唤起了不知所措的她,“懿旨到,皇后娘娘有旨。废妃蒋秀馨,听旨!”
秀馨攀附着地上,指甲陷在泥土深处,几天不见的她,仿佛只是无家可归的行乞人。
顺着光亮进来的是皇后的贴身宫女,芸儿。她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就仿佛就像是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一样,讽刺道,“山鸡妄想做凤凰,还不是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原形。”
秀馨本欲还口,思绪却由不得她,哽咽一番,多年前的往事都历历在目。
“馨儿,快跑……”那美妇人仓皇的喊着。
“不要,不要,不要……”儿时的秀馨一脸茫然。在她所知道的事情里,她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直到十岁,生活都相当安逸。
为什么?为什么?一群黑衣人“嗖”的冲进了她的家。危难之中,母亲面色顿然变得黯然,仰头苦痛道:“姐姐,都十年了,你还是找来了。”
母亲哀声道,“看来今天就是我和蒋大哥的末日了。”
母亲将自己藏在米缸里,深切嘱咐道:“不要出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母亲两颊间的泪如洪水般的倾泻。静静的盖上米缸盖子。
秀馨万万没有想到,那竟然是她与母亲的最后一面。诀别的泪,重的如陨石,深深的砸在了她稚嫩的心底。原来自己母亲竟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赵颐筝。
“皇后娘娘,你来了。”赵颐筝怅然的嘴角咧开了一个极大的微笑,似在欢迎她。
赵皇后轻然的瞟了她一眼,随口道:“妹妹,你瘦了。”
赵颐筝试探道:“姐姐,如果你真的心疼你的亲妹妹,不如放妹妹一条生路。”她格外强调这个亲字。
“不是本宫不放你,是皇上对你还念念不忘。”
赵颐筝心下明白,直说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什么皇上,不就是为了巩固赵家的借口,我不想进宫争宠,不想和你一样,过那种从天黑守到天亮的可怜虫的日子!”她无奈道,“你就当赵家没有我这个女儿,可好?”她迷茫的眸子还存留着一丝幻想,哀求。
却很快的被现实打破,赵皇后凤眸凝视,“不可能,你是赵家的女儿,你就得为了我们家的利益,跟本宫回去,哪怕逃了十年!。”
“跟本宫走!”皇后厉声吩咐道。
那几个黑衣人走向前来。
就因为皇帝的喜欢,就因为姐姐为了讨好皇帝就要毁了她的家庭。“不!姐姐,十年前,我说不!如今我依旧我的选择,不!”她字字铿锵有力。
赵皇后反问,“你堂堂一个贵族小姐,跟着他,过着这种衣食不饱的生活,你就开心了吗?这就是你要的生活。”
“姐姐,你永远都不会懂,拥有一个家是多么美好的事儿,日子平淡,却能相濡以沫,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的生命里都是彼此,都是彼此的唯一。”赵颐筝轻叹,“什么皇后,贵妃的?不过是在宫里乞求那身荣华富贵罢了。”
赵皇后黛眉皱起,以一贯的威势,“来人呐!带他进来。”
那几个黑衣人架着一神色慌张的男子进来。
那男子关切道,“筝妹,你没事吧?”
赵颐筝摇头,表示安好。
看见那个与她相守相伴的人,她内心突然涌现出无限与他共生的希望。尽管他们曾经约好,若是赵家任要步步紧逼,便做一对死鸳鸯,可若能活着,在这青山绿水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岂不更好?
赵颐筝存了最后一丝念想,跪下道,“姐姐,我只愿,活在当下,不负今朝。求姐姐成全。”
“活在今朝是吗?赵颐筝,你给本宫看清楚了!”皇后一声怒吼,把心中所有的压抑都爆发于此。转头,从侍卫的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剑,狠狠的插向男子的腹中,不带半丝迟疑。
皇后用了很大的力,剑生生的贯穿了他,顿时胸口的血猛的喷出,撒在那赵颐筝的脸上,她白皙的手沾染着那鲜红鲜红的血。嘶声力竭道:“蒋大哥,你醒醒,你醒醒。”
“筝妹,大哥再也不能陪你了。”男子气息微弱,断断续续的说完。
皇后见二人眼神的交流含情脉脉,心中不悦,吩咐道:“把姓蒋的那小子,丢到山谷里,喂鹰。”
赵颐筝拼命的抱住那尸身,“不!他都死了,你还……不肯放过他。
“多年前,算本宫留了他一命,没想到他竟敢带着本宫妹妹私奔。”皇后声音发冷,“就算死十次也对的起他了。”
他们共赴生死,是早就决定好的,“姐姐,你错了,你以为没有了他,我就会跟你回去吗?”
赵颐筝冷笑。“当你对着漫漫长夜,难道你不会害怕吗?他们都会来找你索命!用血成就的皇后娘娘,你又真的能千岁千岁千千岁吗?皇后娘娘,筝儿只想守住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赵颐筝最后望了一眼藏在米缸中的小秀馨,深深痛呼一口气。
赵皇后来不及拦住她,赵颐筝纵身一跃,一任青丝随风散去,重重一声跌进山谷。
没开完的花,没结完的果,这一生都是错了。
小秀馨从米缸之中爬出来,扑向山崖,她大声唤道:“娘……”
一个内侍恭敬的向她走来,“秀馨小姐,皇后正娘娘等着你呢!”
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有一个皇后的姨娘,她说她这些年找她们母女找得好苦,她认她做了义女,让她住在宫里。她日日夜夜服侍那个把她父母逼向绝路的人,为的是什么?还没等到她羽翼丰满,她就败了,她绝不甘心。
芸儿长叹道:“我们当年,就在为同一样事努力,在这宫里生存,为的就是不让人欺负。”
秀馨道:“你不都做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丫头!”
“这不都得感谢你去攀高枝吗?不然哪有芸儿今天。”
秀馨不加理会她的讽刺,“我和你不一样。”
“当然,你只是个失败者。”芸儿“呵呵”道。“正经的,皇后娘娘说了,放火栽赃的事就过了,为了不让你丢了她娘家的脸,只说是让你续发出家。”
精致的宫廷绣鞋,慌慌忙忙的退出,生怕沾染了一点晦气。
那狱头笑嘻嘻赔罪道:“芸儿姐姐,可要用些茶?”
芸儿扭头,一脸不屑,“你们这儿能有什么好茶?”
狱头道:“自然不能和宫里的比。”
芸儿冷哼了一声。“不必了,算我多问了,我还不至于喝这样的茶。”
嘱咐道:“好好看着她。”
“是。芸儿姐姐好走。”狱头殷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