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背包，疲惫的素颜。悠华靠在动车的靠椅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列车终于到达RZ，悠华去汽车站买了前往青照县的汽车。
坐在颠簸拥挤的汽车上，听着熟悉的乡音，悠华突然害怕起来。年前，爸爸车祸将她与他们之间断掉的联系重新嫁接起来。
五年未见的故土，踏上去有种陌生的感觉。
悠华到家的时候，家门前野草高了一截，门上的铜挂锁破败的挂在一旁，一个缺了门牙的小男孩独自在门口玩耍。
看到悠华过来了，他先是定定的望着她，忽而咧开嘴笑着跑过来，“姐姐，姐姐，姐姐回来了。”
悠华看着这个眉眼里有些像她的小男孩，估摸着这就是她的弟弟悠俊，不知怎地，看到他，她心中突生一阵厌恶。刚想推开这个黏在她身上的讨厌鬼，破败的铁门突然被推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担心悠俊，所以出来看看。
突然，她握着铁门的手颤抖起来，连带着整张唇都在阵阵发抖，“悠华......”她打开铁门，从里面走出来，她急切地向悠华走来，眼里噙着泪花，她过去握住她的手，“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悠华怔怔地站在那里，年前她要死要活攫取她最后的工资。如今，她也会在她面前哭泣。
“悠俊啊！你先用微波炉热点饭菜给你姐姐，我去买点凉菜和卤肉回来。”中年女人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眼睛里流出的泪水，连忙回去拿了钱去商店给女儿买吃的。
悠俊用小手拉住悠华，一副和她很熟的模样，他领她进门，无邪的笑道：“姐姐，你可比照片里漂亮多了。”他替她搬了个凳子坐下，“姐姐先坐，我去热饭。”
悠华环顾了四周，房子与她离开时并没有多大变化，空旷的房间里，只简单多了一些家用电器。墙上的相框里挂着一张她穿着校服的照片，照片里，她羞涩的笑容，带着土气的纯真，那全都是她回不去的青涩年华。
“悠华，来，一定饿了吧！赶快吃。”不多时，妈妈回来了，她把凉菜和卤肉分别用塑料袋套在碟子里端到悠华面前，悠俊又把米饭端到她面前。
妈妈坐在悠华对面一个劲的抹眼泪，悠俊不明所以的靠在妈妈怀里，天真的说道：“妈妈总希望姐姐回来，为什么姐姐真回来时妈妈又哭了呢！”
悠华不想说话，也不想流泪。她独自吃着热腾的饭，突然抬头问了一句，“爸爸怎么样了？”
妈妈抹了抹眼泪，“身体撞伤了，不能干重活，现在还硬撑着在棚子里忙活呢！”
悠华擦了擦嘴，“我吃饱了。”她端着碗要去刷碗，妈妈却突然站起来，“碗筷放在这里，我去刷就可以了。”
悠华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妈妈如果不愿意，就像五年前一样把我锁起来。”
妈妈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她蹲在桌子前痛苦的说道：“对不起，我当年......不该那么对你。要不然，你也可以和悠然一样，她找到了一个条件很好的男朋友。妈妈也知道不该那么对你，只不过抚养你弟弟需要钱......”
妈妈现在还提舅妈家的女儿，悠华简直哭笑不得。她和悠然本就是两条不同道上的人，有什么可比性。
弟弟是男孩，会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悠华不过是这个家里的一个陪衬。从弟弟出生起，悠华在这个家中，就成了一个只会挣钱的工具。
“你弟弟今晚和我们睡，我帮你把床铺收拾好了，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会吧！”妈妈擦了擦眼泪，对洗碗回来的悠华说道。
悠华的确是累了，她将背包往椅子上一扔，关了门蒙头就睡。
一切，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她仍是十八岁的少女悠华，锦诚、靳文通通没出现过，她是那个连眉笔都不会用的悠华，独自在穷乡僻壤里绝望的生活着。
爸爸回来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看到椅子上的背包也没多问一句话，他将外套搁在椅子上，冲厨房喊道：“俊他妈，帮我倒一杯开水喝。”
悠俊屁颠屁颠端着茶杯跑过来，“爸爸，姐姐回来了。”
爸爸眉毛一拧，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他坐到椅子上，缓缓点燃一支烟，妈妈走过来埋怨他道：“女儿回来了，你也不去看看。”
爸爸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一个女儿家的，还妄想飞得远不成，你看，这不还是回来了。这几年，也不知道还我们的养育钱。”
妈妈一下拍在爸爸肩上，“悠华就在里屋，你说话当心点，别惹她不高兴。”
“自古以来女儿就是个赔钱货，到时候多要点彩礼给悠俊，才不枉费我们养她这么多年。”爸爸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盘算着哪家的儿子刚好要娶媳妇。
妈妈知道再说他只会变本加厉，恐里屋的悠华听到心里不舒服，因而也不与他争辩，只顾着回厨房继续烧饭。
悠华从里屋出来时，爸爸已经吃起了卤肉。她叫了一声“爸爸”，他指了旁面，冷冷地说了一句，“坐吧！”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吃的很尴尬。只有悠俊一个人笑的很开心，他把菜夹到悠华碗中，诚心诚意地说道：“我可想姐姐了，姐姐应该不会离开了吧！”
“小孩子家胡说什么。”爸爸独自喝了一杯酒，咂咂嘴道：“你姐姐不出去挣钱，家里谁养她。今年过年让她拿三万块就跟割她身上肉似的，一个女孩子出去要那么大花销吗？”
悠华拿着筷子的手明显停滞了一下，她低下头默默吃饭，这个家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从来都没有变过。
所谓的停靠港湾，她悠华从来就没有拥有过。
夜半，悠华躺在床上，妈妈过来敲门。
悠华坐起来，轻轻唤了一声，“妈。”
妈妈坐到悠华床边拉着她的手，“悠华，妈妈也是逼不得已，不生个儿子，你爸爸他......”说着，她掩面痛哭起来。
悠华抽出手，冷漠地看着她，语气里没有任何为妈妈难过的样子，“我知道。弟弟是你们的天，我这个不挣钱的女儿，对你们来说就是一个累赘。”
妈妈满面伤心，“悠华，女人家最终还是要靠男人，你这样，妈妈很担心。”
悠华苦笑两声，五年委屈一朝爆发，泪水如决堤的海洋，她指着门大声叫喊，“你给我出去，我不要再听你说话。”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连隔着一间堂屋的爸爸也听得一清二楚。
悠俊躺在爸爸怀里，起身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姐姐是不是不开心了，我要去看看姐姐。”
爸爸宠溺的摸了摸悠俊的头，把他重新按回被子里，“妈妈正在和姐姐说话，她怎么会不开心。”
悠俊有些怀疑的说道：“真的吗？”
爸爸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妈妈进来的时候，悠俊又伸出头问妈妈，“姐姐怎么样了？”
妈妈钻进被窝，也用手摸了摸悠俊的头，“你姐姐没事，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悠俊又钻回被窝，安分的睡在爸爸和妈妈中间，头顶，传来他们小声的谈话声，话题，似乎是关于姐姐的。
他竖起耳朵听，却什么也没听懂。
只模糊地听到了“结婚”两个字。
悠俊吓了一大跳，姐姐才回来，他不要她立刻就结婚。
悠华迷迷糊糊的睡在床上，突然觉得身体很重，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睁开眼睛，朦胧的夜色里，她看到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
“啊——”悠华下意识的一蹬腿，差点将被子上的悠俊蹬到地下。
“姐姐，你醒啦。”悠俊顺势钻到悠华的被窝里，“今晚，我想和姐姐睡。”
悠华拿过手机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半。
“你回去和爸爸妈妈睡。”悠华不喜欢这个弟弟，但语气里还是尽量压下厌恶。
“我就想和姐姐睡。”悠俊哪里知道姐姐的心思，仍是死皮赖脸地贴过来。
悠华知道就算把爸妈吵醒，他们也会觉得悠俊无错，甚至还会觉得这本来就是悠俊的房间，多余的的人其实是她。
她退了一步，将身体背过悠俊，“你如果想和我睡一起，就离我远一点。”
悠俊一口答应，开心地背过身子，果真离悠华远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