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息灯漫不经心听着,偶尔应声证明自己在听。
陈与陌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幸福,也听不出什么不满。
许息灯把目光投进落英缤纷的小道里,良久,他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说“陈陌,有意跟说说表白了。”
车闸被用力的捏紧。
陈与陌双脚撑在地上,良久,他艰难的转过头,对上许息灯不掺半点玩笑的目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彤彤的落日,惶惶然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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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火锅的时候,沈说说敞开肚皮一个顶三,把我的荷包吃的扁扁的,我热泪盈眶的递出去几张毛爷爷,对方怜悯的递了把零钱给我。
符百晓安抚我:“钱太多会引来杀身之祸的。”瞥了我手心里捧着的几个钢镚“瞧你现在就很安全。”
我攥着几个钢镚,杀出去准备找沈说说拼命。
舒茗啃着炸鸡腿冲我喊:“耶达你干嘛跑这么快,小心被门槛绊死哦!”
“你小心被噎死!”刚刚请你吃晚饭,不说谢谢,到先诅咒起我来了,这个白眼狼,“沈说说呢?”
“她跟连瞬找猫去了。”
“连瞬?”刚刚吃饭没有他,“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刚刚沈说说不是出来吐吗?巧了,撞上他了,然后就吐了连瞬一身!连瞬一激动,他的猫就跑了!”
符百晓跟出来,慢悠悠的问:“吐了他一身?连瞬该不会接着找猫的由头,趁着瞎灯黑火的把沈说说给大卸八块了吧?”
我觉得极有可能,毕竟那是连瞬,不是舒有意。
舒茗摆摆手,把骨头丢给坐等半天的流浪狗,“连瞬从来不对女生动手的,你们就放心吧。”
符百晓:“严格来说,说说不能算是个女的。”
舒茗:“不是女的?她是缺少哪部分?还是多了哪部分?!”
“下流!”符百晓白他一眼,拉上穆生甩手离去。
舒茗还觉无辜,跑我边上诉苦:“她说我下流!”
我白他一眼:“她没对你喷毒液就算是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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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说说被连瞬强行拎着领子去找猫。
沈说说:“其实我有夜盲症。”
连瞬:“哦。”
沈说说:“但猫没有。”
连瞬:“哦。”
沈说说开心的笑:“所以猫可以找到回家的路的,我们不用找了,走吧,我们回家!”
连瞬平静的看着她。
沈说说娇羞捂脸:“你不要这样勾引我,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连瞬面无表情。
沈说说:“好吧,我们去找猫。”腹讥他一万遍:什么鸟人!开个玩笑还装深沉。
连瞬面无表情地:“我不是什么鸟人。”
沈说说缩了肩膀,一叠应声:“对对对,你说的极是!”
两个人绕着周围扭哒了一圈后,沈说说的胃也不涨了,走路也不歪扭了,连瞬放开她,对她说“以后少吃点。”
沈说说瞥了一眼,用眼神表明他多管闲事。
连瞬看透了她的表情,不作声。
沈说说趴长椅上休息,姿势特别的不雅观,问:“你是不是没把你的猫喂熟啊?怎么每次跑了之后都还要你花时间去找的,多生疏啊。”
连瞬乖学生的坐在她身旁,侧过身,目光罩全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你奇怪还是我奇怪?”
“……我和你其实并不熟,但你似乎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
沈说说愣了愣,随之不要脸皮自我展示起优点来:“我这个人比较好客啊,自来熟,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歧视像你这样患有‘交友恐惧症’的人的,放心放心。”
连瞬默声五秒,点头:“是这样……”
沈说说扑哧一声笑了:“其实你有点傻。”
连瞬默声五秒,倚进椅背里,抬头望着夜空。
两人沉默一会儿,沈说说拿手指戳戳他“哎!”
连瞬侧头望着她。
沈说说支起小脑袋,专注的盯着他:“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比如?”
“嗯,怎么说呢?”沈说说转动容量有限的小脑袋,默了几秒说“感觉你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心很平静,对什么都没感觉,有着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心态。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虽然听起来像是贬低他,但沈说说的表情是真真的羡慕,因为她又说“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活起来比较轻松。才不会那么容易就对生活感到绝望。”
连瞬很久没有接话,像是在考虑些什么,良久,像是自嘲般的问“你觉得一个人没了亲情,爱情,友情的情感,他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沈说说想也没想的回答:“当然不是了!”
连瞬说:“所以我活的不像是一个人。”
沈说说哑然。
连瞬说:“所以,你不该羡慕我的。”
透过连瞬不言苟笑的表情,沈说说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了什么话,低下去,小声嘀咕着“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嘛,你干嘛那么较真啊……”
连瞬没有接话,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说说从长椅上爬起来““猫呢?不找了吗?”
连瞬转身就走:“不找了。”
沈说说忙跟上,问“对了,我都还不知道你的猫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没有。”
“它的名字叫没有?!”
连瞬:“……”
到了公寓门口,沈说说甜美的微笑,“谢谢你送我回来。”
连瞬望着她,顿了顿,才点了点头。
沈说说撇撇嘴,果然是惜字如金的人,说句不用谢会死啊。连瞬看透她的表情,不动声色的说“这个理论是你自己总结出来的。”
沈说说没听懂:“哈?”
“你说的,当别人谢谢你的时候,你只需要欣然接受就好了,因为别人谢谢你,那么你就一定会有让她感谢的地方。”
沈说说瞠口结舌。
“你……”连瞬欲言又止。
沈说说耐心地:“你想说什么?”
连瞬停了许久,才开口道:“别对这个世界绝望,至少它包容了你。”
沈说说不明所以的眨眨眼:“我没有绝望。”
连瞬嘴角浮现似有似无的嘲笑:“是这样……”
沈说说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但连瞬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后,连句再见也没有说,便离开了。
沈说说一头雾水的挠挠头,转身霸气的踹开门。
嘭——
“我回来啦~~!!”
啪哒——
原本正在练习倒立的符百晓,被开门声闹的,呈乌龟装摔地上了。
符百晓抬起红鼻子,咬牙切齿:“沈!说!说!”
我若无其事的嚼着苹果。“欢迎回来。”
沈说说无视那边的符乌龟,径直朝我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问“千优呢?”掂起一大片苹果扔嘴巴里,嚼了两下,咯噔一声咽了下去。“她还没有回来吗?”看看大摆钟“这都几点了?学习也太废寝忘食了点吧?”说着,又掂起一片苹果“利辛也没有回来?!”
我尴尬的嚼着苹果,不知道该怎么把半个小时之前的事情告诉她。
符百晓揉着红鼻子坐过来,很直接的说:“千优和利辛去林暖音家住了。”
沈说说嚼苹果的幅度慢下来,良久,笑了笑说“哦,这样啊。”抬步望浴室里走“听说林暖音学习挺好的,正好能有个探讨学习的对象,哪像我啊,真是的,不过老这么麻烦别人可不好,一次两次可以,所谓事不过三,小心林暖音烦她,我明天去给她提个醒去……”
我知道她又在故作不在乎了。不由的心疼起来。
“说说。”符百晓叫住她。
沈说说回归头来,挑高半边眉毛:“干嘛?”
符百晓撇开脸,顿了几秒才说:“刚刚江千优和杜利辛回来过,来拿……”
我拉了拉符百晓的衣摆,示意她别说了,但她却把我的手紧握在手心里,从我手心获取勇气般,顿了几秒,她抬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沈说说:“千优说,她和利辛以后不常回公寓了……”
沈说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说,反正也就一个多月了,她想好好准备考试。”
沈说说缓了许久才说:“晓晓,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这个鬼故事编的也太丧心病狂了点吧?”
符百晓沉吟片刻,不忍心道:“你去看看她的衣橱吧,虽然刚刚她只收拾了几件衣服。”
沈说说的表情一点点的散了,僵靠着浴室门边许久,才沉默的走进了浴室里。
不一会儿,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我喟叹:“她会哭吗?”
符百晓松开我的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上楼睡觉了。
我差点忘了。如果有一天沈说说哭了,那么符百晓绝对是手足无措的那一个。而现在她就是在假装镇定。
我不知道哗啦啦的水声里,是否淹没了沈说说抽噎低鸣。我不知道她是哭了,还是在雨水里无奈的笑了。我只是知道,等她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她依然会变成那个流里流气的痞子样儿。
她从来不需要我们为她担心。
又或者,她从来不肯让我们为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