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牛阑珊的家从平房搬进了居民楼，三室两厅，一百二十平米，大房子。因为开发商买走了他们村儿的地，盖了他们住的楼房，李蓦然家也住在那。
八岁，他们上同一所小学，然后上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
牛阑珊每天上学放学都能看见他，二人不能算是青梅竹马，却也是从小相识。高三临毕业，牛阑珊给了李蓦然一张同学录。
“李蓦然，给我写一张吧，毕业了可能我就要搬家了。”牛阑珊说。
李蓦然一愣，看了看牛阑珊：“要搬家了？”
牛阑珊说：“对，要搬家了，我要考A大，新家也在那边，离得近一点。”
李蓦然点点头：“好，我给你写。”
可是李蓦然那张同学录始终没能收回来，牛阑珊没去要，李蓦然也没主动给。
然后冲刺，模拟，高考，放假，打工，牛阑珊一直在忙，A大的录取通知书到了的时候，李蓦然也敲开了她家的门。
“诶？李蓦然？你怎么……”
“我来还你的同学录。”李蓦然说，然后将那一张薄薄的没有任何褶皱的纸递给牛阑珊。
上面写了三行字：
致二锅头小姐：
做我女朋友可好？
落款：李蓦然。
牛阑珊抬头冲李蓦然笑了笑，说：“我等你的这张同学录，等了好久。”
李蓦然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来，是他自己的A大录取通知书：“让你久等了，希望还不算太晚。”
牛阑珊眼中泪光莹莹，却仍是笑了：“不晚，正好。”
是啊，不晚，我才十八岁，我的青春才刚刚开始，一点儿都不晚，牛阑珊想。
也就是这一年暑假，李蓦然和牛阑珊去了同一家冷饮店打工，用挣来的工资在开学前组团去登山旅游。
他们登上了临仙台，李蓦然到处找着角度给牛阑珊拍照。
“我这这儿拍了很多次夕阳。”李蓦然拿起摄像机，“幻想很多次给你拍照。”
相机里的牛阑珊笑得灿烂无比，李蓦然停了停，不，她应该是最绚烂的朝霞，他不应该拍夕阳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从相机里看见了牛阑珊惊恐的脸，紧接着，有人猛地推了他一下，他重心不稳，从临仙台高高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推他！”牛阑珊疯了一样扑到那个男生跟前，愤恨的看了那个男生一眼，急急忙忙奔下台阶去看李蓦然。
……
植物人……
怎么会呢……
牛阑珊想，李蓦然怎么会变成植物人呢！！
……
“你为什么推他？”
“我没有，”那个男生向警察这么解释，“当时人太多，挤来挤去的，是有人挤我，我往后一靠，我怎么知道他在后边，我也差点掉下去啊……”
那个男生是跟李蓦然一起组团去的，平日里老实巴交，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没人知道，可是，李蓦然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没人能给李蓦然的爸妈一个交代，更没人能给她一个交代。
……
是不是不公平？？
有声音这样问她……
你不是看见了吗，看见了那个男生推了李蓦然，他是被害死的！
那个声音说，你心里知道，他是被害死的！他是被害死的！被害死的！
牛阑珊在心里呐喊：是！他是被害死的！可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那个声音说，人类，是可以因为一念之差，成为恶魔的，是不是很不公平？
是不是很不公平？那声音继续问她，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人却还活着，他应该受到惩罚！
对！他应该受到惩罚！牛阑珊想。
我可以帮你……
那声音听起来分外好听，甜甜的蛊惑，你不是希望李蓦然醒过来吗？我可以帮你，你愿意吗？
我愿意吗？
牛阑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犹豫了片刻，伸出手，和镜中的手按在一起，我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