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刘如意终于醒了过来。
“这都没死，看来本王果真是命硬。”刘如意倚在床头，苦笑道。
他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既然醒了，也就不会想休息。出了寝宫，看着入冬洒下的小雪，刘如意缓缓地走着。
小雪即昨夜三更起，未停。清晨的各处，多少有些银装素裹。
虽然能下床走路，但毕竟有伤在身，刘如意也只能散散步，不像往日般生龙活虎。前方就是他寝宫的庭院，闲时，他往往喜欢在石桌边喝喝茶，想想剑招，想想长安。
可今天石桌上多了一个人，她习惯一身素衣，所以分不清身上盖的是衣服，还是雪。她坐着，伏于石桌之上，看样子还没睡醒。刘如意走了过去，看着她。半晌，把他的狐裘盖到她身上。
“怎么又回来了？你昨天可以走不是？”刘如意自语道。虞悦好像被这动静弄醒了，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嘴唇有些发白，貌似寒气入体了。她看到刘如意，立马坐了起来。“你，你醒啦。”
“怎么不进你屋里休息，这雪一下，你还不得染个风寒？”刘如意说着，就把手背伸向虞悦的额头。刚触到，虞悦连忙向后躲闪，不料一个喷嚏突如其来，甩在了刘如意手上。
“我我我不是故意...”虞悦顿时紧张了起来，以这个王爷的脾气，根本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子。
刘如意用雪清了清手背，说道：“你的额头比有点烫，怕是染了风寒了。昨天为何睡在这里，干嘛不回房？”
虞悦见他没有骂自己，正不解，听到他的话，随即笑道：“我是什么人，你王府的上宾么？我多少次害你你还给我房睡？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说完，虞悦有些后悔，她虽然不能说自己是来看他的伤势的，却也无意再与他斗嘴，可能，有些事早已习惯了吧。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愧疚了？不想杀本王了？“刘如意反问道。
虞悦知道讲下去不免又要吵，于是说道：”我是来还琴的，此琴实在凶险。而且不是我的，本姑娘不会贪图。“
”喜欢就留着吧，如果普天之下只有你能弹得响它，放在我这又有什么用？“刘如意笑道。”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找郎中看看你的伤寒。“
虞悦心里有些酸，说实在的，那个整日讽刺刁难她的刘如意会让她觉得自在些。而如今这样，反而让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了。”我...我为什么要回去休息，本姑娘身体好好的，不劳你操心。“
虞悦说着，转身就想逃开。可这脚一迈，顿时感觉没什么力气，正担心摔了没办法圆场，只听刘如意说：”不想回房休息，就给本王弹首曲子吧。“
”什，什么？“虞悦怀疑自己听错，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救了你的命，连让你弹首曲子都不行？“刘如意笑道。
虞悦不解，半晌，突然笑到：”还清你就这么简单？那有何难。“于是便坐下，开始驱动柃琴。刘如意笑笑，看着零零落落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得不说，虞悦的琴艺加之柃琴的灵气，奏出的曲子，甚是悦耳。
”这么巧的一双手，怎么能拿来换我的命呢？你也听到过，我说不定天生就是用来杀的。“刘如意忽然说道，
虞悦一顿，心念没跟上琴念，琴声戛然而止。”我，我不该欠你什么，否则我，我就...“虞悦有些语无伦次。
”你就不方便报仇了，是吗？那你大可直接让我死在那，反正总有人会来救人的，你要是不解恨，再在我尸体上划它几刀又有何不可！“刘如意冷声道。
”别说了！“虞悦下意识的往后靠，她不明白自己在恐惧什么。
”仇恨根本就不是你的全部，你不是在报仇，只是在找活下去的理由！“刘如意吼道。
”不，你别妄图动摇我，我其实难过又如何，我活在恐惧里又怎样？哪怕我想大仇得报后就去找我爹娘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要复仇的，我就是不想欠你，不想下不了手！“虞悦颤声道，好像再惧怕着什么。猛地起身，连连退去。
刘如意扶着桌子，走上前，肆意笑道：”这么不想？”
“是。”虞悦咬着牙，说道。话音未落，刘如意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从她袖子里拿出了她一直随身带着的匕首。
”那我把机会给你。“刘如意靠的很近，把匕首交到她的手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看穿。
虞悦僵在原地，她根本不明白刘如意要干嘛，甚至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只见刘如意凑到了她的耳边，说道。
”我们都有自己的坚持，你昨晚该就知道，你坚持报仇，我坚持护你。“
虞悦一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他昨晚已经醒了，那他对我说的是，是。“
刘如意重新盯着虞悦的眼睛，把她的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轻声说道：”既然那么想报仇，决定权本王给你好了，想杀，请便。“
虞悦的手在抖，她知道，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如果是在长安的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但如今，她每每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手，哪怕往前一寸，莫名其妙就会痛一下。也不明白，是哪儿在难过。
刘如意腾出手，用指尖拖起虞悦的下颚，颔首吻住了虞悦下唇，势如洪水，无半点迟疑。
虞悦死死盯着这个男人，匕首毫不退让的抵在他的脖子上。刘如意的颈部已经渗出了血丝。
虞悦的手颤抖着，再难往前。泪水丝毫不受控制地流出，她紧闭着双眼，不愿让眼前的人看见。
几个秋去，几个冬来；几个缘起，几个缘灭。
恍如隔世，匕首掉到了地上。虞悦推开刘如意，边退边哭喊道：”浪子，你休想辱我！“
刘如意本就失血过多，加之脖子上又出现伤口，已经十分虚弱。他看了眼面如死灰的虞悦。咬了咬牙，冲上前去，抓住了她。
”你没有一刀下去的时候，心里是不是有答案了？你现在若是想死，倒不如我来替你，反正说了护你，本王绝不食言。“刘如意喘着粗气，脸色已苍白如纸。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扰乱我的一切！“虞悦哭喊着，泪如雨下。
”傻瓜，答案不是早就给你了？“刘如意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
虞悦俯下身，下意识扶着他。
”为什么偏偏是你，偏偏是你...“虞悦呢喃。
”贼老天要玩弄世人，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以后别再想着复仇，别再和我一样活得苟延残喘，好么？“刘如意尽力讲着。
”不，不能...“虞悦闭上了眼睛，她的疲惫刘如意又真的明白多少？如今她已支撑不住，倒在了刘如意怀里。
刘如意叹了口气，强撑着带她走远。
......
说来也可笑，这乱的盛世中邯郸的男女尚且有空谈些情情爱爱的无聊之事。长安的毒后已经在筹谋一场场新的疾风骤雨，利用一个个可怜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