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亮了，尖利的哨声从宿舍外面的操场上传来。
每天在这个时候哨声会响起来，这是网球中心的集结号，运动员、教练员一天的训练从哨声的响起开始。
艾那也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她听到爸爸来到客厅的脚步声，急匆匆地换上衣服，穿好鞋，打开门跑步离开家。门关闭的声音也像催促艾那起床的号角，让艾那浓浓的睡意减轻了不少，今天她不想一个人在家里睡觉了，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艾那翻身下了床。
艾那要去网球场上看爸爸打网球。
走出家门，清晨有些清冷的风吹来，昨夜的雨让空气清新湿润，艾那觉着心情无比舒畅，她向往那个让爸爸挥洒汗水的训练场，两只腿都轻盈地跑起来。
训练中心的每天的哨声响起时天还没有完全亮。借着晨光，艾那看到露天球场上已经有很多人在做热身运动了，艾那坐在球场边的座位上，爸爸每天要在这里训练，艾那从小就知道，球场是爸爸的战场，爸爸的每一天就是在战斗。
球场是艾那熟悉的味道，汗味混杂着塑胶跑道的味道，伴随着清冷的风，这股味道让艾那心生荡漾，这味道就是爸爸的味道，爸爸每天携带着这种味道冲进家门，家里也有了球场的味道。
球场有家的味道，爸爸有球场的味道，艾那甚至觉着有些分不清楚爸爸是在家里还是在球场上。
一直到太阳升起来时，温暖的阳光洒在球场上，运动员开始练习网球，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球场上响起，艾那欣赏着这场景，一个个淡绿色的网球像精灵一样在球场上飞来飞去，运动员握手挥拍将网球击打到对方半场，对方随拍，网球又飞过来，这是多么奇妙的一种配合，艾那知道，爸爸对这种运动是多么的痴迷。
艾那看着球场上练习的运动员，挥拍的动作和爸爸的一模一样，从小耳濡目染，艾那也跟着学了起来，爸爸的动作灵动，轻巧，艾那非常喜欢看爸爸打球。可是在球场上她一直没有看到爸爸，爸爸呢？爸爸怎么不在球场打球。
球场上越来越热闹了，运动是欢快的，练习网球的运动员欢笑着参加自己喜欢的运动，运动能制造快乐，运动能制造欢笑，运动的汗水让人不知疲倦，运动的魅力让人无比眷恋，球场上的人们都在享受着这种运动。
可是就是不见爸爸的身影。
艾那极力寻找爸爸的身影，在球场边的跑道上，一个背影映入艾那的眼帘，白色的运动衫，白色的球鞋，是爸爸，爸爸的背影和欢快的球场多么的不协调，一个人在跑道上慢跑，像一个离队的士兵，孤独地行走在大地上。
爸爸在那里，艾那从座位上起身，追向爸爸。
“爸爸”艾那追到爸爸身边说，“爸爸，你怎么一个人在跑步。”
爸爸停住脚步，看到是艾那，说，“艾那，你怎么来训练场了，快回家。”
“我想看你训练，我不想回家。”艾那抬头望着爸爸。
“快点回家，这里不小心伤到你怎么办。”爸爸的声音是严厉的。
艾那看着爸爸严峻的脸，眼里一下子充满了泪花，阳光下爸爸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然而这张脸却拒她以千里之外，艾那说，我不走，我要学网球，我要像你一样。
爸爸的脸容一下子变了，艾那觉着爸爸的呼吸变得沉重了，爸爸用手摸了摸艾那头，“艾那，你真的喜欢网球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觉着我要像你一样。”
“爸爸其实很累的，网球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我可以分担你的累，爸爸，我要打网球。”
爸爸蹲下身来，抱了抱艾那，“艾那，想打网球是好事，先回家吧，让爸爸想想。”
……
……
不能也让女儿打网球，女儿说出打网球后艾国红这么想着。
艾国红一整天都呆在训练场，疲惫的脸上写满了失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网球生涯结束了，尽管还在坚持训练，这是他对命运不服的表现。
女儿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艾国红现在就是和命运在对抗，网球离他会越来越远，可是艾国红不服，几次他把病历单藏起来，认为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然而他的眼睛骗不了他，他得了红眼病。
艾国红现在的眼睛看不清击打过来的网球，网球从他的身边飞过，他只感觉出一点淡淡的光从眼前掠过。
就在前天，他又去了一次医院，医生告诉他红眼病并不常见，很难用药物根除，并且视力会越来越差，红眼病会让眼睛很难聚焦，即便做手术，视力也不会恢复到以前，目前最好的办法是配一副专业的眼镜维持。
艾国红拒绝了医生的建议，戴上眼镜就意味着告别网球，一出医院，他就将病历单撕碎，他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的视力出了问题，这等于说他再也无法打网球了，然而他的眼睛真的会给他的网球带来障碍，眼睛很难聚焦，网球会在他的面前形成三个点，球拍根本无法找准位置击打。
现在的艾国红已经很少打网球了，甚至运动久了眼睛会感觉到生疼，可是他还是每天坚持锻炼，帮新进的运动员练习，纠正挥拍动作，红眼病让他不能比赛，可是还可以发挥其他的作用。
没有人能知道，他是多么地想比赛啊。
这是命运啊，艾国红经常会在深夜时无声叹息，他爱网球，然而命运却无情地拒绝了他，艾国红要抗命还是顺命，他的内心在做着天人挣扎，网球对于他越来越像一个幻影，“一定要顺命吗。”艾国红的天人挣扎最后还是做不出理智的决定。
怀着对网球这样让他无比复杂的感情，当女儿提出要打网球的时候，艾国红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网球来到女儿身上，艾国红有些怕了。女儿也要重走他的覆辙吗？一生所爱的网球，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这样的命运也要在女儿身上重演吗？女儿还小，还不知道道路艰辛，作为父亲，要让女儿一开始就不能在一条终归要失败的路上行走。
不能让女儿打网球，女儿不能和爸爸一样，到头来是一个失败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