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带着章胤回到了他的结界,轻轻把章胤放在了床上,小心翼翼,就像呵护着一只易碎的陶瓷娃娃。
他坐在床边,轻轻握住章胤的手。
他从未度过灵,一切都是现学的,如果有意外,恐怕他也不能阻止。
但,度灵是不可避免的,否则章胤会被其他强大的怨灵夺舍,后果不堪想象。
虽然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莫名想。
而莫名的担心是多余的,章胤此刻的经历,就像是以上帝视角看了一场电影。
......
一艘豪华的游船荡在湖中央,碧绿的湖水倒映着这船的影子。柳诗涵凭栏远望,愣愣发着呆。她身着一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披着一件如意云上衫,腰间佩着一块流云佩,头上简单簪着一支翠玉簪,墨发及腰。
这女子生的极美,眉似柳叶,眼若碧波,唇不点而红,眉不画即翠,她微微颔首,密若蒲扇的睫毛便遮住了她的眸。当真是肤若凝脂气如兰。
这时,急匆匆过来一个人,道:“主子,李公子又闹着让你过去那,你还是过去吧。”定睛一看,是一个女婢,却也有三分姿色,眉清目秀,脸上却有几分焦急。
“罢了罢了,我去便是。”柳诗涵道,理了理衣袖,让那婢女领路。
船内,歌舞升平,刚闹着的李公子正拉着一个人,道:“白兄,你今天可不能走,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来凤栖阁的柳诗涵,苏州第一大才女,你今日不可不见。”
那人冷笑,不屑道:“苏州第一大才女?一青楼女子?当真是个笑话,我就不信那藏污纳垢之地,能生出怎样的脂粉人儿!李千我跟你讲,这个人,我不见。”
听到“青楼女子”柳诗涵心头一忸,这是她的痛处,至深至痛。
柳诗涵家曾也是书香门第,可家门不幸,父母双双离世,上无兄长,下无子弟,独有她一人,叔父竟听信叔母之言,将自己卖入红尘,独吞了家产,可惜当时年幼,可纵然是长一些又如何,还是不免嫁做商人妇的光景罢了。
“白墨,你给我听着,今日是我生辰,我,最大。这人,你不见也得见,见也得见,总之你今儿别想走。”李千急了,道,“况且这柳姑娘可与其他青楼女子不同,她可是卖艺不卖身的,更何况......”
李千说着回了个头,正好看向柳诗涵,忙拉着白墨到她跟前,道:“你看,这不是来了么。”
白墨抬起头看去,原本不屑的脸逐渐变成了震撼:是怎样不公的命运,才会将此等绝伦的人儿推入那种地方!
柳诗涵也打量着他,一件青蓝色罩袍,一套云白色底衣,再无其他装饰,虽简单,衣料却十分考究。眉宇间一股正气,凛然不动,自有一番风骨,身上仿佛有种浓浓的书卷气息迎面而来,让人不自觉沉迷期间。
还没等白墨开口,柳诗涵倒是先说话了:“若是白公子觉得我等处于污秽之地,不用你走,我自行离开。”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李千刚想说话,一个声音便响起:“恕白某人冒昧,竟忘了一个典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请柳姑娘莫见怪才是。”话毕,白墨向柳诗涵鞠了一躬。
这一举动,不知咬碎了多少怀春少女的一口银牙。
柳诗涵冷笑:“白公子说笑了,我是哪里的人,怎敢当得莲的谬赞。”
白墨有些尴尬,李千见状忙转移了话题:“听闻柳姑娘才艳绝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为我们唱上一曲如何?”
柳诗涵也自知失言,笑道:“也罢,锦儿,拿我的琵琶来。”
开始那个小婢女便凑出一个脑袋,道:“好的,主子。”
柳诗涵接过琵琶,轻启朱唇,缓缓唱到:“
章亭柳,
章亭柳,
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馁倍垂,
也应攀折他人手。
纵使长条馁倍垂,
也应攀折他人手。
......”
唱罢,敛了敛眉,不再说话,眼里泛着莹莹水光。
白墨听了,内心仿佛有什么东西震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看见那如画的女子端坐着,正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
李千鼓掌,笑道:“好歌,好歌。有如此好的歌喉,不能无诗。”又道:“有才女诗涵,便有诗人白墨。白兄,一贯听闻你的诗好,不如写一首给我们瞧瞧,也让我们这些俗人看个热闹。”
白墨应,就有侍女拿着笔墨呈了上来,还不忘向他抛了个媚眼,他视而不见,笔走龙蛇,挥毫而就,洋洋洒洒写下一行大字,拿上来众人一看,上面写道:
逍遥九仙子,
误落风尘中。
罔怨天不公,
心冷似寒冬。
柳诗涵想道:此诗中‘罔’字,有两种解,一为‘诬陷’之意,一为‘无’;若是作‘诬陷’之解,便是损我,若是作‘无’字解,便是赞颂我。何解?
李千看了,笑道:“我家世代从商,实在看不懂这诗,但字儿还是识得几个,看这‘九仙子’,必然是说诗涵无疑了。”
说着,转过头去看着柳诗涵,问道:“不如让诗涵来评论一番。”
柳诗涵笑:“此诗虽通俗,却不失精妙,也未尝说的是我,别人也未可知。”
白墨眼前一亮,世上竟有如此通彻之女,竟然轻描淡写地解了这诗,便道:“这苏州第一才女之名果然名副其实,是白某唐突,此诗便作为赔礼如何?”
柳诗涵抬头看他一眼,淡淡回:“锦儿,收下。”
白墨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激动了几分。
酒席上又是一片喧闹。
柳诗涵看着这一切,不免又有些厌恶,找了个机会,悄悄离席。
倚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风景,她不免有些失神。
“柳姑娘真是好兴致,独自离席一人到这里吹湖风来了。”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白公子不也在这儿?若是我碍了你的风景,那便不打扰了。”说着,柳诗涵便又要离开。
白墨忙道:“我从未涉足于勾栏之中,竟不知还有这般秀外慧中之女,若柳姑娘就此嫌弃鄙人,那当真是白某的遗憾了。”
柳诗涵没有说话,却也未曾离开。
白墨又道:“可柳姑娘不想跳出这火坑?做一个平凡女子?”
柳诗涵终于开口,道:“谁又愿意留在这等是非之地,只是我身为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奈何?”
白墨目光灼灼,盯着柳诗涵,一字一句,分外有力,道:“自古巾帼不让须眉者大有人在,我一直坚信,只要心中有梦,并不断前行,必然能实现。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这是柳诗涵第一次觉得,生命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