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姜合众一挥手,身后的姜家人齐声大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雄图长老先是一惊,倒退了三步站定了,当即把手一挥:“火鸟战士们,准备战斗,给我上!”火鸟家响起一阵兵器相搏的声音,一百多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往上冲——
“准备!长枪队前,刀剑队外围,弓箭手压住阵角!”宋师傅毫无惧色,迅速下达了战斗命令。
本来如同一条长龙的六队姜家人,像穿花插缝一样四散开来,迅速展开阵型。
正中间的长枪手高举长枪,白森森的锋利枪刃映照着中午的阳光,射人双目。郑金绰一马当先,花枪一横,做出迎敌的架式。
崔玉浩当时愣住了——之前在芦苇荡没看太清,现在近在眼前,他这才发现,姜家人在这一个月的训练中,已经具备了集体作战的能力,与火鸟家的一盘散沙对比鲜明。这个宋师傅究竟是何许人也?他无疑是东海府最大的敌人!
胡蔓生见他愣神,赶紧挡在他身前。他这时没精力顾及别的,主人的安危始终在第一位。
一千姜家人对战两千火鸟人,如果这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先不论胜负,光是伤亡就得多少人?
就在大家准备死战到底时,一个女人的喊声划破天际。
“住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停在原地向声源张望:是姜彩云。此时,她面容冰冷,身边有两名强壮的火鸟人抓着她,手里都拿着武器。
姜合众远远地看着她,咬着牙悲愤地说道:“丫头,你等着!爹这就去救你!”
姜彩云痛苦地摇摇头:“爹,不要动手!您过来,我有几句话告诉您!”天胜在一旁看着她。
姜合众瞅了瞅广场上的火鸟人,雄图长老一回身,让他们向后退了退,姜合众在十几个姜家人的保护下,来到女儿面前。
“爹!”姜彩云未说话已泪如语下;但后面说的话,却字字清晰、句句真切:
“爹,两大家族火拼,死伤无数,让这么多人给我陪葬,有何意义?你们一动手,火鸟人也会杀掉我,左右都是死,与其死在凡人的刀下,还不如死于凤凰的信仰!我愿受火刑,化解两家冲突!”
“这……”姜合众一阵无语。女儿说得没错,她现在身陷敌手,确实无法全身而退。可是,亲生女儿,让他自己看着活活烧死,这跟烧他自己又有何区别?
姜合众猛地转头,向雄图长老愤然叫道:“老贼,我教女无方,又欺骗了火鸟家,责任全在我身上。你且放了我女儿,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来偿她的命!”
雄图长老看了看这个绝望的男人,男人一道凛然的目光,令他无端升起一丝恐惧。他倒是真有意那么做,可是他不敢!
“这怎么行?姜族长德高望众,我可不敢!你的命太重,不能代替姜彩云!”
姜合众轻蔑地一阵冷笑。
夏树拖着受伤的身体,对雄图长老喝道:“我,替她死!”
雄图长老看这夏树威严的目光,也是一阵恐惧。他也想这么做,同样不敢,尤其还是在所有火鸟人面前!
“夏树少爷真是一位情种,在下佩服!不过,夏树少爷身为少族长,凤凰传人,我更不敢了。你的命太重,也不能取代姜彩云!”
夏树和姜合众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浓浓的恨意——夏树恨姜家欺骗自己;姜合众恨火鸟家提亲。但是,他们都清楚,现在再大的仇恨也救不了姜彩云。
雄图长老一阵狞笑,对所有人大声说道:“既然姜彩云愿意化解两族矛盾,就让她体面地死于我们的凤凰信仰吧!”
话音一落,呼声四起,有人将铁链拿到十字架前面,准备行刑。
“哈哈哈……”一阵比雄图长老更凄厉的笑声,让大家再次惊讶不已。大家看时,正是一直沉默的天胜。
天胜将小麦色的脸抬起来,看着雄图长老。雄图长老从这从眼睛里,读出了……无法表达的感情。
那不恐惧、不是愤怒、不是诅咒,什么都不是,而又不同于平静。它就那么存在着,强大得好像眼前有一座大山,让你看不清楚,说不清楚。
雄图长老好像被愚弄了一般,生气地喝道:“你笑什么?”
天胜止住笑声,眼神里有一丝落寞,他转头看了一眼姜彩云,姜彩云也是满脸不解。
天胜直着腰,把嘴里的血沫吐净,对雄图长老说道:“大家都要替彩云姐死,我要是不说句话,还真把我当成哑巴了?老头儿,那两个人你说他们的命太重,过来……来瞅瞅我这小身子板,你看能不能替姜彩云死?”
雄图长老呸了一声:“你这条贱命太轻!我听崔二公子说,你在姜家就是一条狗!用你的命换姜彩云的命,我怎么这么闹心啊?”
天胜一笑,反而跟他套起近乎来:“咱老哥俩,说句实话吧——我在姜家的地位怎样,你不能听崔玉浩说啊!他算什么东西?他也不是姜家人啊?你得问姜族长,你问问他,我在族中地位怎样?”
崔玉浩听完这话,恨得牙根痒痒。
雄图长老狐疑地看了姜合众一眼。姜合众迟疑半刻,张口说道:“天胜在我们姜家,地位跟少爷、小姐是一样的!我就这一个女儿,要是有两个,肯定招他作女婿!”
天胜听了姜族长扯的谎,顺口奉承道:“哎哟,我谢谢老岳父了!”说得姜合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雄图长老凌乱了,他根本不了解内情,便转身问崔玉浩:“这小子,能不能替姜彩云啊?”
崔玉浩刚才就被天胜激怒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能!这小子!如果他是东海府的二号混蛋,东海府绝对没有一号混蛋!烧他!”
雄图长老心里有底了,便冲天胜点点头:“可以,那你就替姜彩云去死吧!”
天胜转头看了看姜彩云,他想再多看一眼这个一直保护自己的姐姐。
姜彩云看着小弟,鼻翼耸动,眼泪成双成对地往下掉,好半天才失声喊道:“天胜……你已经舍身救过我三次!这一次,你又为我去死……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再活两辈子也还不完你的情……”
天胜报以一个最灿烂的笑脸:“彩云姐,我不用你还我人情,你这一辈子能好过一点,就足够了!”
在姜彩云的哭声中,天胜被八名火鸟家大汉推到十字架前面,另有十多个人把他绑好,往身上倒油。天胜谈笑自若:
“多倒点!多倒点!一会我烧快点,你们好下班!”这番话被司仪忠实地翻译成火鸟语,吓得身边的十几个刽子手差点尿了——
天胜身上的某种气场,就是令人害怕,没有别的原因。
众人踩着五六架梯子,将他绑在十字架上,天胜居高临下,冲雄图长老叫了一声:“老哥们!快把彩云姐放了!”雄图长老的脸抽动了一下,一挥手,火鸟人放开姜彩云,姜合众赶紧拉起已哭晕的女儿,让几个人架着,保护她回到姜家,跟大家一起看向十字架。
地面的人看不到,天胜胳膊上的凤凰纹章,正绽放着红色光芒,而且越来越强!
郑金绰跟天胜关系不错,没想到他能落这个结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十字架前,向上大声说:“兄弟,有什么话没有?”
天胜在上面叫道:“没话!这地方挺高,凉快!”
郑金绰坚定地大声回应道:“我们会给你报仇的!”
天胜哈哈大笑:“好主意!慢慢来!”
刽子手在架子上拿起火把,往十字架下方一丢,火油浸透的干柴“轰”地一声巨响,烈焰冲天而起,把天胜的身体层层包裹在中间,形成了一股巨大的火焰漩涡。
天胜感受到剧烈的灼痛,像一万把尖刀剜他的肉一样。大脑中忽然想起了四句话:
凤凰神鸟,涅槃重生;不离不弃,生生世世。
这四句话无端而起,盘旋在天胜身体里,跟天胜一起燃烧起来。而胳膊上的凤凰纹章,在火焰中散发出更强的光芒。
那光芒好像发丝一样柔软,弯曲,渐渐地形成了一个椭圆体,将天胜紧紧地包裹起来。天胜的意识脱离了身体,慢慢地飞向一个遥远的时间断层。
“栖桐、泠洋,你们在干什么?”
“师父,人家找到了一个人类,快奖励人家吧!”
“哦?悠悠国大灾难之后,好久没有遇到人类了!做得好,栖桐!”
“师父,您怎么这么偏心,明明是我们两个人发现的,为什么只有师妹被夸奖呢?”
“这……泠洋也好厉害!我就你们这两个徒弟,你们和睦一些好不好?”
“不好!师妹就比我小两个月,可是师父您老是偏心师妹!”
“好啦,好啦!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都是师父的好徒弟!这样,你们不必再争了,这个人类看来还来得及救,你们把他送回山上吧!”
“好!”
……
“你醒了?是人家救的你哦!”
“喔,谢谢小妹妹救命之恩,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悠悠国最北边的菩提山!你别叫她小妹妹,她已经有一百多岁了,你应该叫她祖奶奶!”
“师姐,你欺负人家!”
“我乐意!”
“那两位……姐姐,请问菩提山上,是不是有位清扬道人?”
“你是找我们的师父吗?”
“对啊,人家的师父就是叫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可不可以请我见他一面呢?”
“没问题,我师父每天白天去采集草药,晚上才会回来。你就安心在这里等吧!”
“好的,谢谢你们!”
“你叫什么名字,人类?”
“我叫降龙!”
“哈哈哈……笑死人家了!”
“为什么?这个名字很奇怪吗?”
“你别听我师妹胡说!降龙小弟你好,我叫泠洋。”
“人家叫栖桐呢!降龙小弟的嘴角有血渍,人家帮你擦擦。”
“不,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不可以!照顾幼小者是吾辈修仙者的义务!”
……
“师父,你回来啦,人家已经把降龙小弟救活了!”
“哦,原来他叫——降龙?栖桐乖!为师去看看他!”
“您就是清扬道人吗?仙长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不必客气,你是哪里人啊?”
“晚辈是南方的东海府,栖凤平原的人。”
“哎哟,离这里可真够远的!你这一路就是走过来的?”
“是的,仙长,我走了四个多月呢!”
“我有些奇怪,悠悠国大战之后,连续干旱了九年,按说地上连只老鼠都被饿死了,你又是怎样挺过来的?你……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仙长,我家离海挺近,我在海滩上靠捡贝壳、吃海藻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