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走廊很长，长长的走廊两边是音乐教室、舞蹈教室，还有几间画室。物理老师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里。箫离跟在后面，偶尔能看到旁边舞蹈教室的大镜子里映出来的自己的模糊身影。
走廊尽头出现一间办公室，箫离没来过。物理老师没迟疑，推门走了进去。箫离有些犹豫，站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进来吧！”物理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箫离大踏步走了进去。
确实是一间办公室，但却不是印象中古板刻薄的样子，这应该是美术老师、舞蹈老师、音乐老师的办公室，一进门就能感受到它扑面而来的艺术感。不像其他老师呆板的办公桌，这里用的是有浓郁地中海风格的欧式圆桌，窗帘也是精心搭配过的，淡蓝色流苏，白色挂坠，角落里还摆着一架大钢琴，墙壁上应该是美术老师的手绘……
“箫离”，物理老师突然开口，箫离不得不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
“老师找我有事吗？”箫离恭恭敬敬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心，看似纯良而无害。
长时间的沉默……
箫离觉得自己的腿都要站麻了，但还是一动不动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俗话说，敌不动我不动……嗯，虽然还不理解物理老师的用意，但是箫离已经把他列到“来者不善”这类了。
“唉……”
箫离听到物理老师叹了口气，但因为一直低着头，箫离看不见此时物理老师脸上的神情。
“箫离，我不知道你在经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但是，我希望你好。”箫离安静地站着，攥着拳，没出声，指甲却抠进了肉里。物理老师继续说道，“我知道真正的你不是你现在所展现出来的这个样子，这三年，你一直在努力隐藏自己，我不知道你在藏什么。我能感觉到你的生命力似乎在一点一滴流失，你越来越没有精神，越来越懒散……你周围的老师、同学觉得是因为你越来越懒惰、成绩越来越差，但我总觉得不对劲，但我又说不上来……“
箫离站着，一动不动……
“箫离，你能为我解答一下吗？”
虽然仍旧低着头，但是箫离能感觉到那道热切的眼光一直锁定着自己。
“不能。”
箫离的回答简单而直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呵呵……”物理老师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箫离听到物理老师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过来，阳光似乎都被他带得跳动了起来，一步一步，他的气息越来越近，阳光的味道，他的味道……站定，低着头的箫离能看到他的脚停住，停在自己一步之外。
“抬起头来。”物理老师的声音一如往日的平静好听。
箫离笑了笑，昂起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对视半晌……物理老师慢慢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着箫离的眼睫毛，有些痒，箫离却没动。
“你的眼睛很漂亮。”
“你的声音也很好听。”
物理老师收回手，淡淡一笑，“是吗？”
“我从来都没骗过你。”箫离也笑了。
阳光透过浅蓝色的窗帘挤进这个房间，这个跳跃着音符的房间，这个旋转着舞步的房间，这个勾勒着夏天的房间。
我想，不论再过多久，物理老师都忘不了多年前的一个夏天，一个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的女孩，盯着他的眼睛，夸他的声音好听，认真地告诉他从没有骗过他。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啊！明明才十几岁，天真简单，却又像看透世间事般的清透淡然……
“你会弹琴吗？”物理老师指了指角落的白色钢琴，温柔地问道。
“不会。”
“那我给你弹一曲吧，算是送你的毕业礼物了。”
“好。”
物理老师宠溺的笑了笑，转身向钢琴走去。箫离也笑了，走向最近的椅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悦耳的琴声悠扬宛转，一个个音符在他的手中跳跃起来，窸窣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侧脸掩映在角落不甚明朗的光线里，显得温和而好看。
箫离的眼角有些湿润……谢谢你的喜欢。
一曲终了。
“喜欢吗？”
“喜欢。”
物理老师站起身来，向箫离走过来，再次停在一步之外。
箫离站起身来，看了看表，“就要填志愿了，我先走了。“
“好。”物理老师依旧笑着。
一步一步，箫离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热切的视线一直锁定着自己……离门口还有十步远、七步、五步……
“等等”物理老师的声音突然响起，好像还夹杂着些紧张慌乱。
“嗯？老师还有事吗？”箫离转过身来，笑得灿烂。
“我……我能抱抱你吗？算了，你还是先走吧……我……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这是箫离第一次看见一向理性的物理老师失了风度，显得笨拙而好笑。
箫离没忍住哈哈一笑，看着不远处低了头的物理老师，箫离大步向前，抱住了他。物理老师明显愣了神，没反应过来，可能就连箫离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吧。
“谢谢你的毕业礼物。”箫离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道。
一闪身，退出他的怀抱，箫离笑道：“老师再见。”
整个过程迅速利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箫离已经走出了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一瞬间只剩了他一个人，和即将溢出房间的悲伤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