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本欲激怒野利旺荣,使其率先渡河,宋军便有可乘之机,不想野利旺荣却被身旁副将劝阻,西夏军队并不急于进攻,而是隔水对峙。刘平冷笑一声,知道野利旺荣心中所想,当下也自传令:全军结成偃月阵型,据守河岸。
正在这时,石元孙、王信、郭遵诸将率领的两千骑兵与五千步卒也相继跟上,合作一处。只见这一万余名宋兵迅速转换队型,将主将刘平及三千骑兵置于正中,五千步卒化作两翼拱卫,各个手握长弓硬弩,直指对岸,其余两千骑兵则作后军,防止背后有敌偷袭。
野利旺荣眼见宋军排出偃月阵型,哈哈一笑,道:“那些宋狗就是怕死!生恐某家渡河进攻!哈哈哈!”
野利遇乞道:“两军交战,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野利旺荣瞥了一眼兄弟,哼了一声,道:“我等身为大将,该当一马当先、拼杀在前,你却偏要在此白白耗费时间,倘若误了大事,如何向陛下交代?”
野利遇乞笑道:“兄长放心!只要兄长在此安心静候,保准可立大功!”
野利旺荣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好啦!不必多言!快去拿些酒来与我解渴!”
野利遇乞急忙示意亲兵取来一只装满好酒的皮囊,野利旺荣拧开塞子,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灌了好大几口,然后一抹嘴唇,道:“好酒,好酒!你们也来尝尝!”
野利遇乞摇了摇头,道:“兄长自饮便是!”说罢转首望向延水对岸,满面端肃之色。
刘平排好阵型,又命所有军士严守其位,不得妄动。自己则与石元孙、王信、万俟政、郭遵等将定下应对之策,而后来回巡视,生恐兵士有所倦怠。
两军就此隔河相望,对峙不下,谁也不愿率先发动攻势。足足过了半日时间,头顶太阳开始缓缓西斜,野利旺荣已将那只皮囊中的美酒喝的一滴不剩,幸亏他酒量宏大,否则早已醉了过去。
终于,野利旺荣再也忍耐不住,“腾”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皮囊掷于地下,叫道:“他娘的,再等下去天便黑了,还如何作战?”然后拔出腰间长刀,高声喝令道:“各位儿郎,渡河进攻!”随着这声喝令,一道低沉闷重的牛角号声骤然响起!
野利遇乞想要上前拦阻,怎奈号令已出,进攻号角也已吹响,再说什么也都晚矣,当下只得纵身上马,准备强行渡河。
此刻,刘平麾下这些宋兵宋将也已等的心焦气躁、坐立不宁,有些兵士更是晒得头晕眼花、腿脚发软。眼见野利旺荣终于失却耐心、率先发动进攻,刘平心中一喜,急忙挥动手中令旗,石元孙、万俟政当即依照预先制订的应对之策,指挥两翼拱卫的五千步卒撑开长弓、架起硬弩,向着河中那些奋力泅水而过的西夏兵士射去!
只见无数弩矢有如密集的雨点一般,破风划空,呼啸而去。一轮齐射完毕,便有近千名西夏兵士溺水身亡,另有数百人犹自呼号挣扎,拼命向着对岸游来。
野利旺荣眼见顷刻之间己方便折了一千余人,登时火冒三丈,催动胯下坐骑,率先跃入河内,叫道:“大夏儿郎们,随我渡过河去,杀光那些宋狗!”
那些西夏骑兵眼见近千同伴纷纷身亡,立时激起胸中敌忾之心,一同催动坐骑,随着野利旺荣跃入河中,直奔对岸而来。
石元孙、万俟政指挥的五千弓弩手再度展开一轮齐射,又有将近一千余名西夏士兵中箭负伤,或是伤重无力、沉入河底,或是紧咬牙关、负伤前进。
顷刻之间,整条延水便被鲜血染红。
野利旺荣眼睁睁看着己方二千余名儿郎中箭溺亡,等若十停之中去了一停,登时双眼赤红,嗷嗷叫喊着挥动手中长刀,一边来回拨打箭矢,一边奋力催动坐骑,踏着落入河底的西夏士兵的尸体,向着对岸抢渡而来。
野利遇乞与野利都藏则率领万余西夏骑兵分作两路,一个向西,意欲从河之上游抢渡,一个向东,意欲从河之下游抢渡,尽量避开宋军弓弩手的覆射范围,同时使得宋军的长弓硬弩只能分而射之,威力自然大减。
果然,借助野利遇乞与野利都藏的分别吸引,正面强攻的野利旺荣顿感压力大减,原本密不透风的箭雨也有了好大的间隙。
野利旺荣大喜,用力一夹马腹,刀背狠狠拍在马的臀骨之上。那马负痛,暴叫一声,四蹄用力后蹬,整个马身向前蹿出足有丈余。十数丈宽的河面,不消几个纵跃,便堪堪抵达岸边。身后那些西夏骑兵亦是同法施为,紧紧跟在野利旺荣身后。
宋将郭遵、王信则率领三千骑兵,屹立于河岸之上。郭遵手握一杆铁枪,重约九十余斤,背后负着一支铁鞭,王信手持一柄大刀,刀头既长且阔,锐利异常,两人俱是勇武异常、悍不畏死之将。见得西夏骑兵即将抢上岸来,郭遵、王信齐齐大喝一声,挥动手中兵器向着率先登岸的敌兵冲杀而去,几个照面便将抢先登岸的十余名西夏骑兵斩杀于马下。
眼见敌军主将也将登岸,郭遵心中一急,撇开身旁敌兵,直奔野利旺荣而来。
野利旺荣的后半个马身尚未离开水面,忙令麾下一名将佐前去应敌。那将佐驱马刚到郭遵面前,郭遵手中大枪虚晃一招,直奔那将面门。那将低头缩首,郭遵反手抽出背后铁鞭,高高举起,大喝一声,手起鞭落,将那敌将头颅打的粉碎!一向自认勇武的野利旺荣心中一震,暗忖宋军之中竟也有如此骁勇武之将,自己当真是有些轻敌了!趁此机会,野利旺荣的坐骑终于踏上延水河岸!
宋军眼见主将一鞭立威,无不放声大呼、奋勇拼杀。而西夏兵士先前被宋军连番齐射,折了两千余人,心中先自虚了一场,此刻又见敌将骁勇,己方将领毙命,登时有些慌乱。幸亏主将野利旺荣终于登岸,也算是给西夏兵士一些鼓舞。
正在这时,野利遇乞与野利都藏所率领的两路西夏兵士已然强行渡过延水,即时加入战斗。西夏兵数霎时又近一万六七千人,远超宋军将近一半以上。野利遇乞往来冲突,稳住阵型,确保军心不散。野利都藏则守护在野利旺荣周围,确保主将不失。
郭遵、王信率领五千骑兵反复冲杀,始终难以攻破西夏防守核心。而那些西夏兵士则在野利兄弟的指挥策动之下,不顾伤亡地冲杀过来。宋军弓弩手此时已然撤至外围,远远向着西夏骑兵继续施发弓箭,又恐误伤己方军士,因而发射之时手脚不免慢了许多,威力自也小了许多。
刘平眼见战场情势逐渐向着西夏方面扭转,将心一横,即刻传令道:“所有步卒扔掉弓弩,改为近身战斗!”
五千余名弓弩手得令,纷纷扔掉手中弓弩,而后掣出刀枪,发一声喊,拼了命地向着来犯之敌猛扑而去!
刘平身先士卒,跃马横刀扑入夏兵阵中,左劈右砍,前挡后杀,顷刻之间便有十余名夏兵死于刘平刀下!那些宋军眼见主将发威,登时大受激励,索性也豁出命去,挥舞手中兵器与西夏兵士战作一团!
宋夏双方便在延水河边,展开一场残酷、惨烈的厮杀!
日渐薄暮时分,野利旺荣眼见仍然攻取宋军不下,心中立时焦躁起来,暗道:“今日倘若不能击退这些宋军,待到来日难保不会生变,这却如何是好?”随即向着野利遇乞喝道:“兄弟,可有破敌之策?”
野利遇乞皱了皱眉,觑着战场情势,道:“兄长,此刻双方纠缠难分,互为胶着,以我之见,莫如集中所有兵力直取敌军中路,只要斩杀了主将刘平,宋军不战自败矣!”
野利旺荣叫道:“好,好,好!”然后一挥手中长刀,带着万余西夏骑兵折向宋军中路冲击而来。野利遇乞与野利都藏则分作左右,分别缠住郭遵、王信二将,使其不能及时回护刘平。
此刻宋军中路刘平麾下多数乃是步卒,况且仅有五千余人,实难抵挡敌军万余骑兵的冲击,两三个回合之后,宋军阵势便已开始有些散乱,防守之势立时弱了许多,形势岌岌可危。
正在危急时刻,忽见延水上游、夏军左侧一阵骚乱,不时传来惨嚎哀叫之声,刘平心中一动,急忙抬首望去,只见远处一道大旗,正中一个斗大的“卢”字,刘平大喜,高声叫道:“来得可是卢政将军么?”
只见那队宋军约有一千余人,人数虽不甚多,但个个手持强弓硬弩,背后背负大量弩矢,远远向着野利旺荣率领的万余骑兵便是一通齐射。夏兵猝不及防之下,登时便有一千余人中箭落马,而后又被乱马往来踩踏,惨嚎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