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起的这种时辰,在花柳巷里只会看见喝得酩酊大醉、走路晃晃悠悠、依依不舍正准备离去的汉子们;相比之下,两个背道而驰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刚到怡红阁门口,当夏薇还稍稍有点胆怯、犹豫不决的时候,在楼下送客的老鸨倒先开口了·。
“哎!这不是小鱼吗?你怎么回来了?”老鸨挥着手绢向夏薇招呼道。
似乎夏薇即使打扮成男装,在清河镇也是毫无伪装可言的。
“哈哈是啊......顺道路过回来看看,”夏薇有些尴尬地笑笑,随后把老鸨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公子在这约了朋友,不过他鲜少来烟花地,所以妈妈你......”
老鸨看了眼像根木头一样站得尤为拘谨的亦轩,走上前顺势把他拉进阁内,笑着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公子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亦轩不知所措的下意识看向夏薇,可是看到她抿嘴偷笑的表情后,瞬间一目了然。
夏薇简单地向老鸨描述了下亦诚的长相,老鸨便带着他们上二楼包厢了。
“那位公子呀可阔气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老鸨乐成花儿似的说道,“一出手就是一百两,把我这儿最好的姑娘都叫走了,那我岂有不好好招待人家的道理呀你说是吧!”
刚靠近包厢门前就能听见里头的欢声笑语了,夏薇让亦诚在烟花之地调查案子更是如鱼得水。
老鸨轻轻敲门,问道:“公子,门外有两位客人说是您的朋友,我便带他们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如此爽朗精神的声音,一听便知其人,戏耍说道:“你俩是乌龟吗,让本少爷苦等这么久。”
一开门看见的景象简直堪比人间仙境,小曲唱着,小酒喝着,美人搂着;洛阳城中素闻六皇子风流潇洒,令不少女子倾慕、只盼能服侍在侧,夏薇今日一见果真明白了。
亦轩袖口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放在亦诚面前,淡淡道:“送你的礼物。”
亦诚将那一杯美酒一饮而尽,眼神瞬间与亦轩对上、了解到他的用意,佯装嫌弃的语气说道:“一破盒子,兄长就拿这东西来糊弄我吗?”
“自然是有好东西给你,”亦轩笑笑道:“但是我不想与太多人分享。”
亦诚随即屏退左右,眼神一转望向身边的婀娜美人,“如月姑娘留下陪我就好。”
在夏薇托管家带去给亦诚的话中,其中一句便是:“想办法接触到怡红阁的如月”。当时亦诚不解其意,只知道要按照皇嫂的旨意去做便是。待真正接触到了这位如月姑娘,见到她不属于中原女子的相貌才知——她是南国人。
亦轩待到夏薇把门关上,不紧不慢的打开香盒,指香问道:“知你素来爱香,猜猜这是何物?”
“这是......这不是......”亦诚没想到他们会再找到一盒雪棠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此时坐在一旁的如月莞尔一笑,道:“此乃南国雪棠香。”
“我前阵子老听你提起雪棠香,便派人专门去寻,不知这礼物你可还满意啊?”
“兄长的礼物自然是最好的!”亦诚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兄长可否介意我转送他人?”
亦轩随意一句,“送你的东西,自然就是你的。”
亦诚嘴角微提,目光柔情的看向美人,道:“你说自成人后便鲜少回故土探望,此物既来自南国,我便借花献佛赠与你可好?在下只希望能一解姑娘的思乡之情,不被愁绪叨扰。”
如月顿了顿,有些许害羞的低头道:“如月谢过公子,只是......公子视此物为珍宝,如此转送给如月,如月愧不敢当啊。”
“无妨,世间珍宝存在的意义,便是找到属于它的主人。如月姑娘配得上如此珍宝。”
夏薇在一旁听着,心中暗自惊叹亦诚的风流,同时也好奇既是同一母胎出生,为何两兄弟的差别会如此之大?
“可是公子,小的之前去南国办差事,好像听当地人说过,说......雪棠香并不珍贵,实则下贱得很?”夏薇疑问道。
亦轩接茬:“雪棠花并非年年盛放,其制成的香粉更是稀有,怎会有下贱一说,莫非是你听错?”
“小的没有听错,他们说雪棠花稀有,可雪棠香却是无用。”夏薇委屈道。
“兄长莫急,”亦诚顺势说道,“孰真孰假问如月姑娘便知。”
夏薇偷笑着瞄了亦诚一眼,这三个人的互相配合一气呵成,很难相信他们没有事先排练过。
如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起身行礼,支支吾吾地回答道:“雪棠香的确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珍贵,但也并非毫无作用,我也只是儿时见长辈们用它来......灶炉生火用......不过雪棠香在公子眼中珍贵非常,公子舍得转赠如月,就已让如月感激万分了。”
“生火?哈哈,这倒是稀奇啊,”亦诚的语气不但没有怪罪之意,反倒饶有兴致,“如月姑娘你可否与我说说,这香粉是如何拿来生火?”
“公子想知?”
“当然!雪棠香竟然是拿来生火用,难道不是奇闻一件吗?我自然是好奇啊!”
“如月只依稀记得祖母曾说,要将香粉兑入水中再淋在柴火上,这样火才会烧得旺,因为它只要沾到一点火星子就能引起大火。”
“那岂不是与酒无异?”亦诚惊诧道。
如月抬头望了一眼亦诚,唯唯地点头。
此刻亦诚脑里忽然生出一个想法,问道:“如月姑娘,这里有空旷点的地方吗?”
如月眉头一皱,“公子是想试火?”
“正有此意。”
“公子随我来吧。”
如月领着他们走向一楼后院,同时向小厮吩咐道去后厨取一堆柴火、一碗水来。
如月只用指甲尖儿轻轻沾了一点香粉,兑在一大碗清水中,亦诚不解,她便解释道:“公子是不知这雪棠香的作用有多大,兑水的香粉越多,火势就越大。区区几根柴木,这点足以。”
亦诚起初还不信,虽说的确只有三、四条柴木,但被如此大一碗水淋过后的湿柴又怎么会烧得起火来。直到如月姑娘端来一支蜡烛,在柴木的边缘用火焰轻轻一掠,整堆柴木瞬间被烧得火红的火焰完全覆盖。在点火、到燃尽整堆柴木,几乎没有过渡,仿佛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其蔓延速度之快,完全超乎在场三人的意料。若非亲眼所见,亦轩这一辈子怕是都不敢相信如此奇景。若导致刑部天牢失火的原因真是此物,那可真真是可怕;而那陈艺能在如此火势中逃出生天,也算是另一件奇迹。
亦轩此刻想起了马爷爷那句话:每年都有暗杀组织高价收购雪棠香。
眼看无色,焚烧无味,用无痕迹,如此珍贵的杀人于无形的杀人武器,雪棠香在这一方面还是值钱的。然而,知晓此物、甚至还利用此物而嫁祸于亦轩的人,极有可能是太子啊,一想到这儿亦轩心中不禁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