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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两页日记

2006.06.30

莫小姐进来打扫了在这个没有人烟的私家医院只有她准时做着琐碎的事明天我又会记不得她她仍会耐心地介绍自己是我的看护其实她就算说是我的家人我也是无法怀疑的某天我意识到也许我需要记点什么总是靠着别人的描述日子显得那么拘谨和无助对于这样的我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却都是空白的一天

光线从天空中一缕一缕地洒下来一个小男孩坐在树下静静地翻阅着腿上的童话书我慢慢地走近他开始对我咧着嘴笑我却看不清他的脸我坐在他的身边他握住我的手我的手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远远地我看到树下坐着小男孩和另一个小女孩

这个场景一年来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他请了医生无数次的帮我检查那个和蔼的中年医生走的时候在门口总是摇头:她是不可能恢复的她?是指我吧此时他没有紧张却似松了一口气的难道我的不恢复才是我的病最好的状态不知怎么地我开始迫切的希望自己记起更多的片段我不想像个傻子一样被别人安排或者是摆布

也许这个日记本应该除了我不应该被别的人看到

2006.07.06

每天他都在黄昏的时候来带着一朵白玫瑰

每次我都要莫小姐的提醒来懂得他的存在

记忆于我也许真的——从未与生俱来

他说我们是刻骨铭心的爱人丝毫的片段我的脑海总是空白可能刻骨铭心的爱也会找不到痕迹

我想你们是乐善好施的好人至亲的家人我的生命孑然前行也许乐善好施的好终能取代了温暖

我的手抚摸着医院的每块围墙无法行走的我只有这样消遣掉等候和日复一日我究竟为什么活着我的人生似乎与任何人都无关包括那刻骨铭心的爱人他来了只是静静地坐着望着我发呆很奇怪他温文尔雅我没有喜欢却有莫名的反感和焦躁当然他不知道这些在没有记忆的世界里我要试着掩盖我的莫名

容姜,容姜他握着我的手时总是喃喃自语地喊着这两个字我问这是我的名字吗他低头不语随后摇了摇头每天黄昏他都会来看我却从来不说什么离开前他总会半蹲着他的脸在我的手上来回的摩擦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夕阳的余辉里

他与我一直无声……

晚上,明亮的别墅里,二楼一个中年护士推门进来了,窗外的阳台坐着一个长发白裙的女子。护士放下手中的药盘,走到女子背后,俯下身轻声道:“小姐,休息吧。”没有什么表情的女子轻轻地点了点头,护士便推着轮椅进了里屋。

护士扶着腿脚不方便的女子坐上了床后,开始拾弄床头柜上的药片,女子问:“莫姐,我应该有一个名字吧,或者——也有个姓吧……”中年护士的手抖了一下,她很快地数好药片,转身笑道:“怎么又问起这个了,以前就告诉过你了,只是第二天你就又会记不起来了,来,吃药吧。”她将药片和一杯水递给了女子,女子接过来咽了下去,“是吗,原来我已经问过了,但我想再知道一次。”护士看着女子喝下几口水后,答道:“小姐,你姓卫,保卫的卫,早点休息吧。”护士将女子扶着躺下了,再麻利地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按熄了房间里的灯。

“嘭,嘭,嘭——”大清早的,别墅的宁静便被声声作响的拍门声敲破了。莫护士面带怒气又有一丝惊讶地,从房门里跑了出来。待看清大铁门外站着的人,她的脸变得更加吃惊,因为向来荒无人烟的别墅今天不仅来了一群人,还是一群穿着制服的公安!“请…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为首的公安出示了他的证件,同时说道:“你好,我们是省公安厅的,正在调查一个命案,麻烦您开下门。”莫护士听到“命案”二字不由双脚有点软,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

“大姐,您不用害怕,”为首的警官看到了她微抖的小腿安慰道,“我姓王,您知不知道江子臻,也就是这个人。”王警官指着左手的照片问。莫护士仔细地瞧了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银白色的西装,站在阳光里,笑的羞涩却很开心,虽然平时他总是板着脸,冷酷不苟言笑,却真真是他——她这一年多的老板,每天黄昏都来看望卫小姐的男子。

王警官继续补充道:“他前天死在了街心公园里,胸口中了三枪,身边没有任何凶手的线索,”莫护士眼里有的不再是惊讶,而是难以相信,她点了下头又恍惚惊醒般地摇了好几下头。“大姐,您想清楚点,到底认不认识?他可是清水会老大的独子,我们得到线报,他经常出没这里,而这也是他的名下财产,我们今天就是来调查和采集信息的,希望您能配合我们。大姐,你认识他吧?”莫护士低下了头,随后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您,带我们四处看看!”说完一群人便跟在莫护士的后面进到了别墅里。

卫小姐坐着轮椅在二楼的楼梯口,也有些惊讶地望着进入大厅的这十几个公安,莫护士抬头看到了她,大喊:“小姐,你别动,等我上来。”说完噔噔的上了楼梯,王警官们脸上都有些疑惑。只见莫护士上去推着轮椅转了个角,一会王警官的侧方响起了“叮”的一声,众人转身望去,莫护士推着那个女子出来了,大家不由感慨:就一个两层楼的别墅却费这么大力气,安装了价格昂贵的电梯,真不知住在这的女子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卫小姐冷冷地,挨个打量着这些人,莫护士抱歉地说:“王警官,这是我照顾的病人,得的是罕见的记忆缺失症,她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要问的,问我就好了。”王警官看着轮椅上女子一脸淡然,转头对身边的女警员耳语了几句,再对莫护士讲道:“那好,就让我们警队的女同志推她出去休息。”莫护士看了那个女警员一眼,俯身对卫小姐说道:“小姐,我先办点事,你乖乖的和这位小姐出去在院子里等我。”卫小姐眼睑垂了下来,这时女警员走过来将她推着出去了。

其他的警员开始分散开来搜查这栋别墅,莫护士请王警官和身边的笔录人员在大厅门口的红木茶几旁坐下。笔录员开始记笔记,王警官问:“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莫护士平静下来答:“一年前,他花重金请我来照顾刚才那位小姐,准确的说他是我老板。”王警官又问:“那刚才那个女子又是谁?”“她,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我来的时候医生就说她没有记忆的能力,而我的老板也没有跟我提过任何关于她的事,”莫护士说着看了一眼院子里,卫小姐很安静地抚摸着院里的围墙,继而补充道:“从我照顾她开始,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直到现在,”王警官也顺着莫护士的眼光看过去,“我想,只有我的老板才知道她是谁。”王警官回过头来又继续问了些生活的细节。

一会,一个警员跑下楼来,报告道:“队长,楼上什么都没发现,您要不要来看看。”王警官整理了一下,跟着警员上楼了,莫护士想了想也跟在了后面。

楼上偏向东边处有一间房,看得出光照十分充足,王警官便直接拐进去。房内很宽敞,布局很简单,放着一张床,靠窗处有一张书桌,桌上有一盏罩着蕾丝的台灯,几支笔,几本书籍,一切都整整齐齐的。

风从外面的阳台吹了进来,很惬意,王警官望书桌走去,一边问道:“这是谁的房间?”莫护士回答:“这是楼下小姐的房间。”风吹翻起几页桌上的书,王警官便拿起那本书翻起来,莫护士又说道:“老板不在这个别墅过夜的,所以没有他住的房间。”王警官快速的翻动这本书到一半时,发现里面夹着一页纸,抽出来细看,只见是一页落款2006.06.30的日记,浏览了一下,只是一个女子的自白,不由有点失望,从心底却生出一丝这个女子与案子是没有关系的感觉。再把书往后翻翻还有一页纸,落款是2006.07.06,看得出两页纸都是同一个人写的,王警官索性把其他的书都翻了一遍,却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纸张了。

莫护士看着王警官的一系列动作,心想:自己以前忘记打扫那几本书了,不知那些纸张是谁放进去的,也许是老板吧,因为卫小姐是完全不可能做那些事的。之后见王警官用塑胶袋装下了那些纸片,莫护士又想:管它的,他们要拿,说明是关于老板的,反正和自己扯不上关系,她便不作声了。

公安们又在楼上折腾了好一会才下大厅来,之后那位警花也将卫小姐推了进来,莫护士从她手里接过了轮椅的把手。王警官集合好队伍,对莫护士说:“今天打扰了,如果以后有需要,希望您能到警局来配合。那我们就先走了。”莫护士和气地回答:“好,我会配合的,就不送了,警官。”一行人就这样在莫护士和卫小姐的目送下,走出了别墅。

王警官回头望了一眼,莫护士推着那位小姐——坐轮椅的小姐面无表情,还在面对着他们的方向,院落周边的花把那两个人映得十分温馨,像是等候家人归家的模样。“连人家是死者什么人都不知道,你的联想力也真够丰富的。”王警官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地自我苦笑了一下。

雨接连下了一个月,天色暗沉沉的,街上的人穿着雨衣或打着伞匆匆的穿梭在雨幕里,王警官骑着摩托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了一个路边报摊旁。

“老板,来一份日报!”一个矮胖秃顶的中年男人从货板后伸出头,随即笑嘻嘻道:“王警官,你来了。”便从里面递出一份报纸。在报摊遮阳伞盖下,王警官稳住摩托车,接过报纸,借着自然光,大体翻阅了一遍。

只见头版上浓墨加粗的写着一行大标题“帮会老大之子死于非命月余,警方仍无头绪疑为帮派厮杀”——旁边小标题名为“继承人死因不明或将引起帮派间火拼”,王警官将其迅速折叠放入怀里,打招呼道:“老板,依旧记账,回见。”说完已发动摩托扬长而去。

雨暂时停了,天色却近黄昏,公安局里,王警官埋在一摞摞资料里,一桶热腾腾的泡面摆在拥挤的办公桌桌角。

女警花路过,瞥见了此番景象,走近王警官说:“头,你的泡面都要稀浓了。”王警官恍然初醒,抓过泡面桶迅速地搅了几下,抬头道:“小吴,谢谢你啊,要不我就要又浪费一桶美味了。”小吴笑道:“头,你也真够投入的,都一个多月了,你先吃完再弄吧,我去做事了。”“好,我知道了。”望着小吴抱着文件夹离开,王警官抬起泡面吃了起来。

咽了几口之后,王警官瞅见了一摞资料上放着的报纸,也就是今天中午买的那份,便伸手拿过来仔细读着。只见他读完,轻轻地摇了摇头,将报纸丢在了一旁,便去大口大口地吃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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