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是想问……”秦佑顿了顿，继续说，“什么是美？”
“哈？”安老师的脸顿时僵硬了。
秦佑本来还有种迷之羞涩，但见安老师讶异的表情，莫名其妙的心里就畅快了，还补充道：“师父能给我讲讲吗？”
就这小孩子破事儿多，安老师只觉得满头黑线，她当年也没这么妖孽啊。现在的娃娃真是越来越早熟了，果然前浪还是得死在沙滩上。
“啪啪！”安老师拍了拍手，“大家都注意一下，停下来，放松，到我面前集合。”
秦佑第一个反应过来——师父要讲课了！立马放下腿，一边高抬腿一边敲着腿肚子放松肌肉，朝安老师那儿踏去。
待大家在安老师面前一溜儿站好，依着指令坐成两排，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着安老师，她才开口说话：“刚刚有人问我，什么是美。”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秦佑。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我们跳的舞就很美！”马上有人接道。
安老师看了一眼秦佑，却见她老神在在地端坐着，面不改色，显然对这个回答无感。
“是挺美的没错。那么我们就能说舞蹈是美吗？”
先前发言的孩子迟疑了，不太敢往下接。
“当然可以。那些丑陋的我们可以不称之为舞蹈，可以叫手和脚一起比划比划……不止舞蹈，包括音乐，绘画，等等各类艺术，都是这样。或者说，都是以追求美为终极目标。”
已经有人开始晕了，但还是保持基本的教养，没有随意打断老师的话。见秦佑终于眼神专注地盯着自己看，唯恐听漏了什么的模样，安老师就放心地往下说。
“美不仅仅可以让人产生愉悦的感觉。有的美，是拥有着庞大的力量的。美，意味着魔力，她能影响人的情绪。人们能从一座雕像上感受到神明不可亵渎的存在，能从一幅画中感受到生命蓬勃的气息，也能从一首曲子中感受到极度的绝望与压抑。传说中可以惑乱众生的美人，不一定是假的。古希腊在这方面有许多神话故事，但是到现在很多都被传得面目全非。有一个靠谱一点的是关于美女海伦的，当时因为她，已经打了十年的仗，长老会认为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劳民伤财动荡国家实在是不值得。但是当他们见到真人的时候，瞬间改口，表示如果是为了这么美的美人的话，再打十年仗也没问题嘛！”
“噗嗤！”有人笑出了声，大家微笑着听安老师继续讲。
“历史上，追求美的人不计其数，有的甚至为此献出了生命的代价。对他们而言，美，即为真理；追求美，便是他们存在的意义。与此相对的，还有一群金钱至上的人。这些人辅助追求美的人，将美的价值金钱化、世俗化，让一般人能感受到一点美的力量。尽管如此，这些人也只不过是把美当做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和那些嗜美如狂的真爱粉还是没有可比性的……”
秦佑磨了磨牙，不置一词。打断老师的话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遇到纯粹的美，你或许会在某个瞬间被它打动，褪去它的伪装，认出它的真貌。情感受到猛烈的撞击，那是一种心灵几乎要被震到天上的感觉……”
“……”
“……好了，今天的课到这里就结束了，呐，下回见面就是明年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
“有！”秦佑高举起手。
安老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问。
“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嗯……应该是可以赶回来和你们一起吃汤圆的。”
唔，元宵节吗？有点晚呢。秦佑若有所思。
“那，老师，一见钟情?算不算被美给震撼到了？”
安老师看着秦佑真诚的眼神，嘴角微抽。
“勉强算吧。但和我想说的美还是有差距的。你要知道，正常人在一定时候身上会自动散发一种物质，这种物质能使他们吸引到异性同时被异性吸引，甚至做出许多蠢事，看上去就像是被美蛊惑了一般。激素的产生会对身体有很大的影响，从而使人认为自己一定是遇到真爱了。很多人认为这才是一见钟情的真相。或许其中存在着稍纵即逝的美吧。但是，我个人认为，你最好不要将美想得太简单。除了视觉听觉这些能被你感受到的，你可以去尝试一下那些不能被之间感知到的。比如，美的氛围。非常神奇，希望你有幸能遇到。”安老师微笑着望着秦佑，话说她可以走了吗？
秦佑低头想了想，再抬头，连表情都没有变：
“师父，你有解释什么是美吗？”
安老师瞬间黑脸，然而秦佑根本不怕她。安老师有点头疼，难道这么久她都在讲给鬼听吗？啊？啊！啊，啊……
“啊，佑佑啊，美根本不是什么具象的东西啊……啧，普通性寓于特殊性之中，并通过特殊性表现出来……这么说吧，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让你忍不住为之赞叹的东西？”
秦佑不假思索地点头道：“有。”
“嗯哼？”
“我。”
“哈哈哈~”一片哄笑。秦佑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那么，你就是美的。”安老师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让周围的人讪讪地闭上了嘴。有那么一会儿像是什么东西被掐断了一样，四周异常的安静。秦佑顿了顿，意图反驳：
“或许并不是。我只是在赞叹我所拥有的力量。”
“美并非都是柔弱的。”
“舞蹈怎么体现美？”
“美生于万物。”
“模仿万物吗？”
“不……你就是万物。”
“那不跳舞的时候，我是谁？”秦佑心神一动。
只是迟疑了片刻，安老师便毫不在意地说：
“你是秦佑。”
“那在我成为秦佑之前呢？”秦佑直视着安老师的眼。
“你就是你。生生世世不变的你。”安老师开始一本正经地瞎扯。
“生生世世不变？”
“那我就不知道了。”安老师微微扬起头，本来也是随口说的，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大家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对师徒在做什么。但是秦佑却是将安老师的话放在心底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听说“生生世世”这个词。
“很棒的词。”她想着。仿佛什么结被打开了，秦佑的脸上第一次染上一分笑意，可惜没人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