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病薨,虽然事出突然,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继位不可拖延,虽然太子司徒勋已被贬罚,但是众揽朝堂,又有多少人不是太子的幕僚。所以,司徒勋的登基大典,就定在次日。
皇城的皇宫,气派典雅,阑珊夜色勾勒出一道道恢宏的轮廓。
由于登基大典来的突兀,到了此时虽至半夜,还能看见宫人们提着灯笼,手里捧着各色各样不同的物件,加快脚步赶工筹备。
放眼可见整齐的红灯笼代替了才挂上不久的白灯笼,绕着每座宫殿,每一条道路。
宫人们也脱下丧服,换上了丝绸制成的华贵衣裳。
一切,都是为天明即将到来的登基大典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也许有人会说,先帝刚刚驾鹤西去,太子怎能如此着急即位,但是谁又会真的当面去质问未来的国君。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最担心的,还是不得君宠,触了圣颜。
现在,他即将是脚下这片土地的统治者,今后所有的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说话。不管这座宫殿的主人是谁,这天下属于谁,在这里,他们只听从安排。
金銮殿,历代先皇早朝的地方。
亦是多少年来见证着历代的新皇即位的地方。
此刻,云开雾释,朝阳穿过了走廊各处,束束光芒落洒在周身,而金銮殿的四周是更多的侍卫看守,他们面容肃穆,手里时刻握紧腰间的佩刀,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捣乱。司徒勋给他们下了一道死令:擅闯者立斩!
谁会是擅闯者?
必定是八皇子司徒祺。
一整夜,司徒勋没有收到杀手的回复,知道这次的计划又一次失败。虽然景帝的死在外人看来一切都天衣无缝,毕竟那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猝死,就算有人疑惑,也没有实质证据将矛头指向他。
但是司徒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这个曾经那么懦弱,那么无所求的弟弟啊,真的去了一次南进就脱胎换骨,让人刮目相看了呢。
所以,他必须尽快即位,只有皇位到手,他才能掌控一切,消除异己。
现在,他身着龙袍坐在那张他向往已久龙椅上,身旁的宦官正在宣读即位宣文,洋洋洒洒一大段,而他的面前则黑压压的跪满了人,其中也包括了霖儿的爹爹,丞相司徒炎烈。
但是看着司徒炎烈平静如水的表情,司徒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当八皇子司徒祺率一众大军闯入金銮殿时,老太监仍在朗声向阶下众人宣诏。任谁猛然听得一阵兵马急行的声响,再眼睁睁看着内门里涌出一支军队四散而来,都不免抖上三抖。还没回过神来,只见为首的一小队人马直入朝堂,听着不绝于耳的打斗声,再老道的宫人都装不出镇定的神色。
司徒勋的身份摆在那儿,自然不可能放任自己大惊失色,只是他的面色如雕塑般冷峻,想来此刻也是故作镇定,嘴角牵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喃喃道:“终究还是来了。”
殿下那些人以言官居多,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只木然望着来人,便是那两位久未经战的武将,迟疑了半晌,也没能拔出剑来,因为他们看到,最当头的,分明也是一个黄袍加身的英武之躯。
金丝繁复,堆刺出腾龙的图案,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这袍子上,映射出的星火如钻石般耀眼,简直要灼伤众人的眼,却也越发衬出他无法掩盖的王者之气。
龙袍象征着这天下,自然也只能属于一人。然而现在在百官面前的,却是两个明黄色的身影。等走到近前,大臣们才发现,那是久未露面的八皇子。
一切都讶然而止了。
反应再迟钝的人大抵都能猜到此刻是什么情况了。两方碰面,同是皇嗣,今日不免会有一场事关皇位权势,甚至国运兴衰的殊死较量。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带着几丝莫名的兴奋和紧张。今天这结果,势必会对自己的前途命运有不一般的影响,然而他们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
正当店内众人暗自揣度之时,金銮殿便迅速被八皇子控制,殿外太子系的人马被制服,而殿内的朝臣们都被八皇子手下的武将们拿刀抵着脖子,没有人敢出声,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皇位的争夺必然只有一人出位,而今局势已然明朗了。
司徒祺在殿中驻足,他双眸沉如大海,隐约透着磐石般的坚固,虽然是站着,但周身散发着不输于人的王者气势。
司徒勋兀自端坐在龙椅上,看似平静地注视着局势的发展,仿佛眼前这一切,与他丝毫关系都没有。他并未想到司徒祺居然顺利地搬来了景帝身边最精锐的亲卫,但是那又如何,景帝与他虽早已有了嫌隙,还曾一怒之下口谕废了他太子之位,但当年立储东宫的诏书却迟迟未收回,所以此刻,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
气氛沉淀,司徒勋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又露了出来:“八弟今儿这么大的阵仗,是出什么事儿了么?”他眸子扫了扫同是一身明黄的司徒祺,泰然的展了展自己的双臂,有意向他展示自己的龙袍:“就是来恭贺朕登基,穿成这样,是不是僭越了?”
寒风肆意,只听司徒祺道:“皇兄怕是会错意了,今日你既已坐在那龙椅之上,还自称为朕,我便尊称你一声皇兄,来日究竟是谁登临大宝,只怕不是你一厢情愿的。”
一席话四平八稳,不疾不徐,却吸引了百官众臣的目光。看来今日这登基大典,注定是不会平静了。
最不平静的自然当属司徒勋,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八弟,你素来最稳重,可知方才那番话,早已不是僭越,而是谋反了?”
气氛转瞬之间有剑拔弩张之势。司徒勋近身的侍卫一跃而出,用长刀扼住了司徒祺的脖颈。司徒祺神色自若地扬了扬手,太监小顺子便将一道诏书呈上来,在司徒勋的面前铺展开来。
殿下的百官众臣皆是一片哗然,探讨声立刻四起。
而司徒勋默默地凝视着那道诏书,神色慌乱而惊愕,大臣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瞧见这位将要登基的主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有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
司徒勋神色呆滞,竟然脱手将诏书滑落下去,粗重的喘息许久不能平复,只结结巴巴地道:“她当真同意了?”
“自然。”简单的回复,不咸不淡。
然后就是满室的静逸。
不知谁先喊了声‘吾皇万岁’,随即那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就响彻了整个金銮殿,远远的……向更远的地方扩散开……
就连原本护在司徒勋身后的暗卫们,也纷纷弃了刀。退到一旁,默不作声。
无需多言,大局已定。
景帝前日驾崩,而他们眼前的八皇子带着诏书前来,不用问便知道他才是司徒皇朝名正言顺的新君。
百官大臣,臣服了一地。他们选择了司徒祺,那才是他们真正的新君。
唯独坐在龙椅上的司徒勋没有跪下。
他好像置身之外,全然没有看见脚下向司徒祺叩拜的大臣,此时此刻,他只是莫名的想笑。
大势已去,方才恍然。凭他多年的暗自绸缪,还是不敌景帝精心布下的棋局。
原来景帝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看着他自作聪明的陷害着司徒祺,看着他部署着权利的争夺,然后在计划败露后名正言顺的将他打压,为的就是让司徒祺更顺利的接任皇位。
到底是为什么。
景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心甘情愿的禅位?
司徒勋是永远不会知道了,因为他杀了那个知道答案的人。
只是,现在的一切有多可笑,他傻傻的唱了那么久的戏,居然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哈哈哈哈哈……”
司徒勋再也抑制不住地大笑,声音激越。他一步一步的走下龙椅,一步一步的靠近司徒祺,然后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一边的武将为防有变,一把拿起佩刀,架在了他的颈项上。但是司徒勋根本无动于衷。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只希望你放过我的妻儿。”
已无需再将那胁迫人的凶器比放在谁的颈项上,司徒勋自己往前一探,血液四溅而出,然后在众臣的尖叫中软软瘫倒。
他输了,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