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先不去说它，单说我们寺院所在的青云山脚下有一刘姓员外，此人虽家财万贯，却是天性凉薄，以损人利已为乐。我们小无相禅寺本与他素无来往交集，某一****却突生歹念，想看看断绝我们小无相禅寺的香火后，上面的一干和尚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相公知道，一般寺院的生济来源大都靠游客虔人的香火供持，我们小无相禅寺亦是如此，说干就干，这刘大员外竟派人在几个上山的路口设下卡子，禁止香客上山，时间久了，可能这刘大员外怕惹起众怒，又与王法不合，卡子倒是撤了，却是派人伐林造屋，建起一座座的牛羊畜场，那些畜场无巧不巧地将上山的路全给一一堵死。这下，我们寺院的香火来源彻底断绝，众师兄弟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有一顿没一顿地挨着。十天半月经常看不见一粒米饭，挣扎着渡日。直到有一天早上，寺门僧打开寺门，准备晨扫时，看到一头牛摔倒在寺院门口，浑身支离破碎，已然死去，但看肉身，却还新鲜得很，当时众师兄弟都很高兴，认为是上天所赐，将它抬至厨下，吃了一个饱，相公别奇怪，虽然我们是和尚，但是有些寺庙是不戒荤腥的，何况当时我们一个个都快饿死了，就算有戒律也顾不了那么多，说也奇怪，自从那一次后，经常我们寺院早起开门时，都能拾到一些牛羊之类的畜口，一来二去，大家心中都觉得有些疑虑，如果说是上天赐予的，也不可能这么经常啊。后来有一次，我注意到小憨经常一个人晚上悄悄地溜出去，苏旷不禁道：小憨是谁，就是他啰，小和尚一指那伏在烤羊间埋头大干的精壮和尚道：止憨是他的法号，小憨则是我们师兄弟私下叫他的外号，那和尚感觉到大家在议论他，抬起头来憨笑了一下，又继续低头啃食了，苏旷不由笑道：呵呵，还真有够憨的，小和尚继续道：我看他溜出去之后，过了很久才回来，就不禁问他，小憨，这么晚了去了哪里，这家伙吱吱呜呜道：拉，拉屎去了，唉，我当时想，就是老实，连撒个慌都不会，我明明见你出去时纸都没带，难不成用裤子擦啊，柳飞容三人都笑了起来，小和尚继续说道：不过我也知道他老实敦厚，绝不可能去做什么坏事，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后来又有几个晚上，我见他又偷偷地跑出去，就留心了，这家伙老是隔三叉五地晚上跑出去，到底干嘛去了，有一次，就悄悄地跟了他出来，谁想到他却住山下走去，来到一个畜口栅棚前，瞅准那守牧人已睡熟，悄然地进入栅棚内，提起一头黄牛的角，拽出来，直接往天上一扔，只听啪的一下，那差不多千斤来重的黄牛就如同划过天际的一颗石子，一下就没影了，柳飞容听得倒吸口气，好家伙，能将千斤重的黄牛如同小石子般的扔出，双臂最少也有百万斤的力气，又岂是人力所为，内心却是不信，心道：看不出你这个小和尚也会吹牛的，这时，小石忍不住插言进来道：切，你这小和尚净吹牛，将千斤多重的牛，马畜口像石子般扔上山顶去，这不是要传说中的九牛二虎之力才可能办到么。想我神州黑甲军麾下巨木营中有一名为裴元霸的猛将，被誉为神州第一好汉，天生异禀，力大无穷，能餐食斗米，肉十斤，使一对铜头搫镧锤，各各重五千斤，在战场上那是横扫八方，所向批靡。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招令敌军闻风丧胆的绝招，就是在战场上喜欢抓着敌方兵士或马匹四下乱扔，一砸一大片，可是，也顶多只是将其扔至二十丈开外，再远就不行了，照你这说，那岂不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和尚把我神州第一好汉也给比下去了，吹牛，吹牛。小和尚微微一笑，也不分辩，继续说道：我当时才晓得，我们寺院每次吃到的牛羊之肉，都是这家伙搞的鬼，当时从角落里出来，喝道：小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招来，这小子见到有人，当时可给吓坏了，后来见到是我，方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小憨自从无意间吞食了那从瀑布中流出的无名动物之后，虽食量变大，但力气也是突飞猛进，连他自己也深感害怕，后来就出现了那刘员外在山下搞鬼，害得大家衣食无继的事情，众师兄弟虽心存愤怒，但也无法可想，小憨满腔怒火之下，就想到去偷这刘员外家的畜口，既能给众师兄弟充饥，又能稍缓心中怨愤，只是这偷窃一道实乃我佛门中的大戒，一经师傅发现，必定会被逐出寺门，故小憨只有暗地里偷偷摸摸，唯恐被人发现。我当时说道：这刘员外为人本就阴险奸恶，偷盗他家畜口，想必佛祖也不会怪罪下来，你不必紧张。
况且，我也吃了不少小憨师弟偷来的牛羊肉，嘴软了不是，柳飞容三人都大笑起来，苏旷心道：想不到这清华端方的小和尚，也有活泼的一面，更越发增添了心中的好感，小和尚继续道：不过话虽然如此，我们终究不敢把偷盗牛羊畜口的事告诉师傅。自那以后，每当寺内肉食将尽，我都和小憨一道悄悄下山，我们一个望风，一个偷窃，真是合作无间，深深地看了那精壮和尚一眼，那和尚似有所感，也是昂首应和，四目之中，蕴含着无比深厚的友情。苏旷又问道：那小师傅为何与令师弟不远万里来至这西京呢。小和尚答道：这其中主要有两个原因，我师傅无意间得到一块天外陨母，将之炼化后，加上白螺玉脂，得了千儿百颗围棋棋子，就是你们在弈石斋见到的那副作为棋局赌注的黑戊云光棋子了，这种棋子得来不易，总共加起来才有三副，这次上得西京是师傅嘱我将其中的一副赠予西京城内大相国寺的云门禅师，这云门禅师，乃是我师傅的师弟，生平最嗜棋道，棋艺高深，听师傅道其水平还在他之上，据说已达至地元沌境。地元沌境，苏旷奇道：却不知是怎样一种境界。小和尚说道：围棋一途，分为：入门，窍光，明照，低手，气力，合元，中手，聚势，驭龙，高手十大层界，其中高手中又分为一至九段位界，而突破九段位界之后，就是八宫目，九宫凝两大国手级别了，像如今夏华国国手堂十大国手中，就有七位是八宫目，二位是九宫凝级别，而夏华国第一国手秋水袭人，据传已达至混元四境中的人元泰境了，所谓的混元四境，分别为天元化境，地元沌境，人元泰境，以及那已上干天和，步入岐途的鬼元噬境。噢，步入岐途，这倒是有点新鲜，苏旷饶有兴趣道，却不知这鬼元噬境如何上干天和法，子驭道，具体我亦不是很清楚，这些都是师傅告诉我的，只晓得此棋境为西瀛国中六合鬼手流所独有，以棋入相，伤人于无形中。那小师傅你呢，柳飞容道：你的棋艺又到了什么境界，我可是在那弈石斋中见你仅仅四十九手就逼得那鸟馆主无路可走，真是大快人心，这手功夫可帅得紧呐。小和尚定了一下，腼腆却又傲然道：小僧自幼痴好此道，又遭逢了不少际遇，终于不久前，达至天元化境。苏旷惊道：天元化境，那又是怎样一种境界，小和尚搔搔头，这却只是一种觉境，境由心造，一下也说不明白，定是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应该就是得意忘形，随心所欲不愈矩吧。哦，苏旷对围棋一道只通皮毛，一时也不去究里。
小和尚道：这是其一，再者是我们寺院日渐困窘，靠着山中的野菜和小憨偶尔无定的窃食根本满足不了他日益增加的胃口，为防止那刘员外发觉，我们平时每次决不敢多偷，以免让其发现而防范。方丈师傅见如此，就让止憨随我一同前来西京，嘱我将他托付给云门禅师，听闻这大相国寺不同于一般的寺院，乃是夏华国的护国禅寺，历代帝王对其恩宠有加，除赐下奉禄无数外，院下更有良多的田舍房产，如若这样，小憨的口食有了着落，也算是了却了师父与众师兄弟的一桩心事。柳飞容接口道：这大相国寺我倒是去过，离此处没有多远，不如等下，我和旷哥领小师傅你们过去便罢，那小和尚喜道：如此甚好，不过以后如有什么吩咐还请两位公子直接称呼我子驭便是，小师傅实在是繁文梏隔，甚不入耳，苏旷道：嗯，子驭，不错的法号，其时间，几人边吃边谈，很是悠哉，只有止憨一个人埋首于烤羊与蒸笼之间，好似风卷残云般，眼见着那烤羊一只只少了下去，把个小石看得目瞪口呆，合不拢嘴。砰的一下，最后一只烤羊的羊身骨架被止憨丢在桌上，露出一脸幸福陶醉的表情，拍着肚皮道：嗯，吃饱了，终于有一次吃饱了，众皆莞尔。相继下得楼来，柳飞容领着大家穿街走市，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座大大的寺庙前，朱门大瓦，飞角黄墙，将一大圃地方围拢其中，从墙上的窗隙中，隐约可见到成片的庙堂院舍，寺庙正中的青石板道上，两座石幢前后排列，轻烟缭绕中，有断续的檀香味传来，伴着梵唱声声，大相国寺四个砺金篆字高悬于朱门之上。几人刚刚走近寺门，就有寺中执事僧拦阻讯问，子驭上前合什道：师兄有礼了，烦请通报一下贵寺的云门禅师，就说北域云罗国青云山小无相禅寺的昙海禅师谴人来访，那执事僧哦了一下，是访寻云门禅师么，可真不巧了，大师四个月前出寺云游，至今未归，这样啊，子驭露出一丝失望，请问云门禅师归期可有定时，执事僧摇头道，每往大师出游，短则三五月，长则一年半载，难有定论。子驭无法可想，只得怏怏而返。苏旷见其脸上隐有忧色，上前劝慰道，虽然大师恰逢不在寺中，但也没什么，子驭不如在西京城中多呆些时日，说不定大师不久之后就云游归来呢。子驭道：我倒没什么，只是师弟他，唉，又要跟着我捱苦了，苏旷长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等事，却有何难。你们师兄弟随我回御香楼去，令弟的胃口再大也不妨，柳飞容道：确然不错，只是有一为难处，这考生的名牒信物，子驭他们却没有啊，苏旷道：此也不难，我们眼下不是去拜望魏国公魏同伯父吗，凭他老人家在朝中的权势地位，区区两张名牒还在话下，柳飞容恍然称是。子驭心中不安道：萍水相逢，我们师兄弟已蒙二位公子不少恩惠，再又添麻烦，实在令我们于心难安，苏旷道：这是什么话，我和容弟对你们师兄弟却是一见投缘，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子驭这样说的话，却是见外了。子驭本就不是拘谨僵化之辈，不然其棋艺也不会达至天元化境了。展颜合什道：苏施主此言甚是，苏旷不悦道：什么苏公子，以后子驭不如称我为苏兄好了，这个，子驭却是沉吟起来，毕竟释门弟子口吐尘世中言，大违法规，柳飞容接口言道：这有何不可，不如这样，我们四人结义为异姓兄弟，以后这些繁文缛节皆可免却了，苏旷一听大声叫好，子驭内心其实也早有此意，所谓人生如棋，子驭对棋一道已臻至化境，触类旁通，人世间的真伪善恶在他眼中也是一览无余，他早见这两位公子豪迈大气，端方不群，必定是人中龙凤，心中颇想结纳，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出口，这时见他们如此说道，心中大喜，诚所愿矣，不敢请尔，止憨也在一旁憨笑直乐。苏旷，柳飞容闻言，心中俱是大畅。柳飞容道：正好柳园就在此处不远，不如我们现下就去其中的菡水阁结拜吧，苏旷等人连声称好。几人很快来至菡水阁，拱土插香，四人叩首天地后，再并先跪拜，义结金兰，大家叙了年纪，苏旷最是年长，柳飞容次之，再就是子驭，最后是止憨，跪拜完，大家起身。子驭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执着苏旷，柳飞容的手道：大哥，二哥，苏旷，柳飞容心中也是喜悦无限，一时间大家执手相看，浑然忘我，小石在一旁，也是兴奋无比，拍手为大家叫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