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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色彩单调的出场式

窗外下着小雨,尽管尚伴有微风,李默依然觉得有些闷热,所以睡觉前直接开着窗户,只是把纱窗扒拉上了。尽管已经临近暑假,但正在上高二的李默却因为即将到来的黑色高考年——实际上他父母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暑期补习班,心情有些不爽,再加上正处于青春期的身体,荷尔蒙显然有点产能过剩,晚饭时间李默还向他父母发了阵牢骚,而他的父母显然早就习惯了。事实上,自从两年前,李默从豫西老家的山区县城(注1)中学转校到申城市内就读高中之后,话就比以前少了很多,牢骚却多了起来。李默他自己当然也明白:父母这是为自己好,以自己的成绩如果留在考生众多录取人数却又相对较少的高考惨地豫省,想要上一本线显然得要靠老天开眼才行。但是再想想平时和申城市内的同学之间交流时的那种格格不入,李默又不由自主地怀念起远在老家的发小们来。他却不知,在他发小们的眼中,李默家可是属于飞上枝头的凤凰,父辈从做小买卖开始,生意直接发展到申城,又在申城市内买房子,落户口,早就变CD市人了。尽管也有老乡在申城内打工,但有房无房,在现在这个普遍蜗居的时代,那差距何止云泥。正所谓,人言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却喟然叹曰: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所以说,人生的际遇、苦乐,只有当事之人方能体味得清,对事外之人来说,如观大戏而已。当然,尚处于无忧年少时期的李默是不会有什么感慨的,照样玩游戏玩到11点多,在老妈的连番催促之下才舍得关上电脑,只着一条白色的内裤,带上耳机,用手机上的百度音乐听着歌,上床睡觉:才躺上去不过十分钟的光景,连耳机都没收起来,手机也还捏在手里,被子也没盖,就已经熟睡过去了。在他老妈与奶奶的双重灌溉之下,李默虽然刚满17岁,却已经长到178公分了,只是身材纤细无肉,胜在肤色白皙,配上脖子上挂的那块显然是久经佩戴的麒麟型白玉坠子,整个人看起来居然已经有一点柔弱型的宅男特质。

夜色依旧在雨幕里静静地流淌着,一如窗外不远处的那条围绕着小区边界的泗泾河。忽然间,整个夜空仿佛震动了一下,雨幕则完全停滞了,像是脱离了重力的影响,又像是时间被停止了;紧接着,雨幕又重新落下,但李默房间内却出现了一块和李默身下那张床形状、大小都差不多的矩形光门,这扇光门就在李默头顶1米多的位置,周围向外扩散着像是玻璃被敲碎之后留下的那种裂纹,内测则完全漆黑一片,似乎连窗外路灯发出的微弱光线都被吸了进去。当裂纹都快要扩散到墙体上时,一块和李默脖子上挂的完全一样的玉坠出现了,并准确地飞到李默的脖子上挂的那块玉坠上;随后,两块玉坠仿佛是三棱镜中折射出来的多个幻影一样完全重合了!而此时,李默还沉静在他的睡梦中,他正“梦见”自己处在一艘明显符合人类美学设计的飞船的驾驶室内,一个看起来像欧亚混血的帅哥正满脸焦急的、以手动操作的方式在操作这艘飞船,全然不顾飞船控制系统发出的警告语音提示,强行将飞船的速度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升到满速状态。李默完全读不懂飞船控制中心投影上显示的那些数据,因此也不知道这个拥有着集合了东西方男人所有帅气因素的面孔的帅哥到底在害怕什么。但是李默发现他的表情在短时间内就像唱了一曲川剧的变脸,开始是紧张,然后焦虑,接着瞳孔中慢慢失去挣扎的光辉,暗淡下来,显得有些绝望;由此,李默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帅哥刚才的一系列操作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卵用。李默觉得在自己的梦里,是自己的主场,想看在帅哥那张脸的份上帮他做点什么,但今天的梦境显然不受他控制,只得干瞪眼地看着帅哥——其实李默是不太舍得移开目光,这张脸实在是养眼,即便是在这种极其夸张的表情下,李默仍然觉得这张脸已经帅到快让他改变性取向了,当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自愧不如的赶脚。不过李默的阿Q方法论的反应速度显然也不慢,仅仅过了那么一秒钟,李默便恨恨然地冒出了一个想法:“尽管少(sao)年我长得比他差远了,但这张脸是我在梦中创造的,可见我对美学的认知和审美的标准还是达到了很高的高度的。”但随即又有点悻悻然:自己又不会画画,梦里的东西又不能拿手机拍张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能晒出去有屁用)啊。

就当李默以为帅哥在绝望中已经煎熬到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帅哥的表情突然变得坚毅起来,似乎打定了某个主意。帅哥转过身看向飞船的后方,从前胸的领口里掏出了一块白玉坠子,这一下就轮到李默急了:“这特么是我的,是我爷爷传给我的,怎么跑你脖子上了?”正当李默准备伸手去抢回来的同时,他又习惯性的掏了下脖子,感受到手中传来的那种熟悉的温润感,直接陷入了懵B状态:好吧,做梦还能复制宝贝的。等李默终于回过神来,顺着帅哥的目光的方向看去,这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帅哥一开始会感到绝望了:只见视野所及的太阳系中,地球已经不再是刚出发时候看到的那个蔚蓝色的星球了,而是正散发着略微刺眼、惨白色的光,光的亮度还在变强,并且早已没有了太阳的踪影,或者说是发光发热的太阳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个散发微弱、惨白色光的雾状球体,而那些雾态物质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有点天文学常识的李默知道,这已经是5分钟前的太阳的样子了,现在指不定已经完全消失了。简单的说,帅哥的世界正处在末日毁灭期。令李默感到诧异的是地球居然没有因为失去引力而脱离公转轨道飞走,难道说所谓的引力波也是有传播速度的?

随后,整艘飞船,包括帅哥的身体也开始散发出那种惨白色的光,吓得李默赶紧检查了自己的身体,随即又释然了,自己只是处于梦境中,肯定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帅哥显然也发现了他的身体和飞船船体的变化,连忙将坠子放到控制平台上的一块托盘上,然后按下了托盘旁边的按钮。托盘上方伸出的四根竖立的金属管之间的矩形区域内开始闪烁起裂纹,从中间开始逐渐漆黑,最后变成了一道开启的光门。与此同时,帅哥手中的白玉坠子也开始发光了,准确地说是被一团凭空出现的光芒围绕起来,这团光的色彩不同于船外的惨白色,像是山顶晨雾一样的乳白色,显得柔和且绵长,还有丝状飘带点缀其中,悠然变幻出各种形状。当光芒稳定之时,帅哥拿起托盘上的坠子直接挤入光门消失不见了。李默显然没有预料到帅哥居然会还开“传送门”,随后他发现在帅哥进入光门之后,自己手中玉坠上也凭空出现了柔和光团。此时的李默脑中充满各种无法得到答案的疑问,不禁抱怨起来:“特么的,现实中各种身不由己也就算了,连做个梦还不能由着自己写剧本,简直了!”李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飞船和远处的地球一起,从开始失去自己原有的颜色,再发出惨白色的光,到越来越刺眼,接着慢慢黯淡,最终完全消失不见,连同他面朝的那个方向星域也变得完全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线;相反,在飞船前进方向上的星域里还满是色彩绚丽的璀璨星光,幽深而浩瀚。李默看着这无垠的星空,感觉有些单调,便想折结束这个梦境,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睁开双眼醒过来,反而梦境一阵变幻。最后,李默出现在一个叫I.施维尼茨.李.冰的生活中,以上帝视角浏览了这个名叫李.冰的人的全部生命历程,也仅限于浏览,除此之外李默并不能与李.冰产生任何意识交流。不过,李.冰生活的时代在李默看来显然是吊炸天的:这个时代的人类个体只有经历了从出生到死亡的自然生命历程之后才能算成年,之后会重新获得新人造身体,新身体可以由按照不同的需求定制所有的细节,包括性别/身高/肤色......简直就像是李默玩的WOW中定制角色一般,身体定制完成之后,意识体会被重新转移到新身体内,再次活过来。当这个叫李.冰的家伙获得定制身体之后,李默才发现,原来帅哥是这么“造”成的。一下子让李默的阿Q方法论再次被验证为真理:“就说嘛,人怎么可能天生帅成那样,特么的原来是人造的!”

“成年”之后的帅哥每天不是研究各种平行世界与世界收束线理论、相对论、量子物理学、超弦理论、混沌物理学、就是各种高深莫测的数学公式,完全没有什么娱乐,简直就是一部人形机器,弄得李默一直有一个疑惑:“特么的这么想研究高等物理学你倒是照着爱因斯坦的样子克隆一个身体啊,使用天才的大脑构造会说不定还能获得额外的属性加成呢!结果你弄一个比奥兰多·布鲁姆和罗志祥加起来都还要帅的脸天天泡实验室是几个意思?!这特么的是极大的浪费啊!”。当梦境中的帅哥活到第1000岁时,李默都为他感到人生的漫长和无聊了,如果不是因为可以通过智脑和主脑交互,浏览未来世界的各种高科技,李默觉得自己都可以在梦中再次睡晕过去。终于当帅哥度过第1406岁生日时,“再一次”出现在飞离地球的飞船上,开启光门时,李默觉得结束的时间应该到了。与此同时李默房间内的光门周围的裂纹也终于停止了扩散,他脖子上的那块合二为一的白玉坠却亮起了,同时快速飞起,一同飞起的还有李默的身体,以及捏在他手里的手机,和戴在耳中的耳机,进入光门之后消失不见了,随之一同进入消失的,还有阳台上的几盆庄稼,随后帅哥的身体掉了出来,光门随即闭合直至消失。梦境中的李默也意识到了他身体位置的变化,他发现这次不光是帅哥挤进了门内,连他自己也被吸入其中,随后梦境里一片漆黑。只是过了那么一瞬间,李默就“降临”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世界,但是在无法睁开双眼的李默看来,感觉比上次因为偷看小****被老爸发现之后禁止上网一周的时间还要漫长:“真特么无聊,该不是死循环了?不行,明天得去医院检查下,正好可以翘一天补习班,只是不知道老妈会不会认为我是为了逃班而故意骗她呢...”

大唐贞观元年(注2)大暑夜,丑时一刻(注3),长安太极宫内的御书房里,大唐的太宗皇帝陛下正跪坐在御案前批阅来自全国各地的民情军报。七月流火的时节,山东大旱,灾情如火,只得免一年租税;北方突厥因连年大雪,牛羊死损极多而财力不足用,频繁南下抢掠;燕郡王李艺谋反案还没定性肃清;长孙皇后的气疾今年春天愈发严重了,过了端午节才好转过来;连续半年内两次的日食(注4),更是弄得这位皇帝陛下连下罪己诏;门变事件之后近一年多,作为儿子的李世民给太皇李渊请安的次数只有三次,还都是在大朝会上见的面。可以说初登大宝的李世民,简直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烦心,似乎老天有意在惩罚这为无情的帝王。但在李世民看来,自己弑兄戕弟,并不仅仅是为了这个累人的皇位,其实更多的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为了自己,为了观音婢,为了承乾,为了青雀能够活下去。二虎相争,必有一死,必有一伤,何况二龙乎?但这样做的代价是血腥而沉痛的,甚至无法愈合;每每夜深人静却又没有奏章批阅的时候,太子阿兄与元吉阿弟死前的咒骂与惨叫声总是不绝于耳,还有其诸子(注5)被屠戮的场景更是纠缠到自己就连在睡梦中也难以安歇。逝者已矣,其实,李世民在心里最难面对的还是太皇李渊,去岁(武德九年,公元626年)本是李渊60大寿的耳顺之年,他这个做儿子的却让头号打手尉迟恭带人逼宫,说出了世上最大逆不道的“请陛下禅位”之言,然后为了巩固帝位,李世民又不得对李渊执行事实上圈禁。之后,李渊每日只在太极宫内酗酒玩乐,除了自我麻痹的意思之外,何尝不是为了保住他李世民的最后一丝颜面呢。所以,在李世民的计划里,今岁太皇的61岁寿诞一定要大操特操。钱财之事,从内库中挤一挤,总有些办法,最不济就卖几处皇庄,也能解决;难题在于如何让老人真心实情地高兴起来,忘掉现实,哪怕片刻都行。为了此事,李世民甚至专门私下里咨询了朝中大臣,可即便是行军布阵、经济天下从无纰漏的房谋杜断,面对皇帝的问话也只是说老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云云;至于那帮匪盗出生的武将,更是只会出一些图惹人烦心的馊主意。以至于刚到而立之年的大唐太宗皇帝陛下,两鬓已初染白霜。

厚厚的一摞奏章终于都用朱笔圈阅过了,李世民正准备起身叫宫女布水洗漱歇息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御案上放置的那块麒麟型白玉坠子上,“若玄霸(注6)尚在该多好啊,他最类母亲,与我又是孪生,必不会同阿兄一同谋我,父皇现在也能有一个相伴之人...”猛然间,李世民发现坠子前方的空间似乎开了一道光圈,这完全超出了他以往的见识和接受能力的极限,因为光圈里紧接着里面掉出个人来,另外还有三盆植物,那盛装培土的柱状盆也不知是什么陶瓷所制,虽然掉在地板上的石砖上摔的砰砰响,却只是裂开,并未完全碎掉。地上躺的那人则明显被摔了一跤,似乎已经晕了过去。巨大的响声直接招来了外面的殿前守卫,大叫护驾,就冲了进来;听到守卫的脚步声,李世民早已收起了脸上深思的神情,嘴唇紧闭,目光森然,眉头微皱,不怒而威。对着守卫统领向外挥挥手,是夜里当值的守卫统领程处默心里明白皇帝的意思,就带人退出去了。临出去前,实在忍不住地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那具裸身,脑子里立马起满了问号:“竖子好胆,御书房内也敢袒胸露鸟,是何方人物?”

没错,这光门中掉出来被摔得晕过去的裸男正是被带白玉坠带进光门的李默,而李世民不认识的三盆植物也正是李默房前阳台上的那三盆,本是李默他奶奶因为搬到申城住不习惯,李默为了不让奶奶无聊而专门买来的玉米、辣椒和番茄种子,最开始李默选的是花卉盆栽,但觉得务农大半辈子的奶奶肯定会更喜欢庄稼,所以就改了种子,甚至还专门挑选了那种非杂交、可以自留种的品种,又买了九个特制的培养盆,在家里靠南边的三个阳台上各摆了三盆,让老人家在自己去学校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老人家显然没有亏待了这些庄家,玉米整个盆里虽然只种了两株,但植株挺拔,杆碧叶绿,各长了两颗苞,头顶也抽了穗开了花;番茄也都挂满了或青或红的果子,密密麻麻,植株的茎干都用小塑料架支撑着,不过经这一摔,都散开了,几个熟透的果子还滚了开去;辣椒则还都是青翠饱满,尚有很多花苞幼果,远未成熟,并未受什么影响。但李世民显然没有关注这些细节,他的目光始终放早裸男的身上。

李世民是马上打天下的皇帝,唐军举义的早期更是经常冲锋陷阵,勇武无双,而且地上那人明显被摔晕了,还脱的近乎赤果(*注7),不可能藏有什么暗器,再说就凭他那纤细的身材,就算是刺客,李世民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足够解决掉了。关键是李世民此时满心惊骇,外面的守卫不知道此人是如何出现的,可他自己确是亲眼目睹的,更为关键的是,他尽管没有看清那张朝着殿外的脸,但是他看到了那块因为摔落时旋转到后背上的白玉坠,这玉坠亮着白光,十分惹眼,也确实该十分惹眼,他实在是对这块玉坠太过于熟悉了:这是属于他早夭的三弟李玄霸的,与他案上的这块坠子是从一块白玉石中雕琢出来的,一如他李世民与李玄霸的孪生关系。李世民缓缓走到李默身旁,出于职业军人的谨慎习惯,并没有走的很近,也没有伸手去拨弄李默的头部,而是绕行到殿门口,还随手拔出了挂在殿梁上的短剑。等他看清李默的脸后,短剑竟然失手掉在了地上。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直接将李默从昏迷中吵醒了,只见他从地板上撑起身体,抬起头眯着眼睛,拔掉耳朵里白色的耳机,放到另一只手中握着的白色6S手机上,然后诧异地看向御案上的牛油灯,等他看清自己正趴在地板上,头部还在隐隐作痛,身旁还有三盆自己留给奶奶伺弄的庄稼,但是培养盆都摔列了,房间也完全不是自己熟悉的卧室时,裸男直接开口骂了起来:“特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是拍盗梦空间还是怎么地,一梦接一梦,没完没了了......”李默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已经穿越了,只见裸男李默除了头发眉眼是黑的,全身上下只着一条白色纯棉三角裤,白皙的皮肤映衬着白色的裤衩,嘴里还在喋喋不休,露出一口白牙,闪亮地(白玉坠的余光尚未完全消散)半趴出场在大唐权力中心的地板上,简直牛上天了。日后李二陛下向子女们回忆起李默的出场式时,总是习惯性的补充一句:“亮是够亮了,就是颜色太单调!”。

注1:豫西黄土丘陵地区,今洛阳市到三门峡一带,属于洛阳方言与关中方言结合地带。

注2:公元627年。

注3:凌晨1点半左右。

注4:据新唐书载,玄武门之变后的武德九年十月与贞观元年闰三月,都发生过日食,随后贞观年几乎隔一年就有日食的记载。

注5: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将已死的太子李建成和巢王李元吉的所有儿子全部抓起来杀了个精光。

注6:李玄霸,唐高祖李渊之嫡三子,与嫡二子李世民为孪生,16岁时病死,无子嗣。

注7:所有会被屏蔽的字一律使用异体(**)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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