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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星星之火

梅里多吉族长将所有的村民都召集到了祖屋前的广场之上,200户约近800人密密麻麻地站成一堆,幸好广场是村中日常集会的场所,几百号人按密劲修为站定,倒也丝毫不乱。近800人中差不多有430多位2阶以上的修行者,3阶以上的战士除了死去的还有22人,这个比例并不算高,在雪域下首五寺直接管辖的生存区内(注1),2阶以上的战士几乎达到了人口七成还多,3阶以上的也至少有一成。

3阶以上的修行者,被称为战职者(注2),其中又分为战士、猎人、药师、法阵师等等,是关乎整个生存区(不论大小)是否能在冰月魔人的袭击下活下去的至为重要的力量,在神殿或是下首五寺地区有专门登记战职者的武僧院(僧寮)和学僧院(扎仓),两院又会根据不同的天赋和修为方式传授更进一步的修为之法。因此,凡是3阶以上的战职者都会被雪域各大寺院登记入册,一方面是为了方便调度整个雪域抵抗冰月魔人的力量,遇到特殊事件,例如域北前线的战事告急,还会紧急抽调这些散落在民间的战职者前去支援。灾祸之年,冰魔围困雪山神殿的时候,从前线调回来的那一纵队的战士中有近半的人都是以这种方式抽调出来的。另一方面,雪域寺院通过这种方式,自然而然地将战职者控制在手中,防止地方上一些贵族世家和土司们拥兵自重。

不过,灾祸之年后,许多战职者修行的法门从神殿中流失出去,寺院对辖区内的武力控制受到了削弱,这也是一部分下首寺院对现在的宗主感到不满的一个重要原因。

仓央纳西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几百号人,以及站在他们前边,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20来个3阶以上的战士,心思从神殿的现状飘回来,又牵到小屋中那个异族虫师的身上。

如果虚微所说的方法真的管用,那么这些原本和普通百姓一样从事劳作的修行者将会有更重要的作用,修行者与凡生之间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这种转变对雪域来说,到底是好坏,还未可知。

梅里多吉见大家伙都到了,可是身边的宗子殿下却双目低垂并不打算开口的样子,心想,仓央这孩子一定又在神游天外了,只好自己站了出来,用力地咳了两声,对村民们说到:“咳咳,都来了,今天我把大家都叫来,是因为宗子殿下有些事情想和大家伙说说。”一边说,一边瞟了瞟身边的青年,见仓央终于回过神来,便住了口走到自己女儿身边,和众人一样面向宗子站了。

宗子微睁着双眼扫了一下在场的众人,右手竖掌于胸,左手施愿与地,施愿印的灵力扫过众人,立时觉得心灵一阵清凉,被莫名召集来的小兴奋小困惑都消失了,窃窃私语声也停了,静静地等着宗子殿下发话。

“诸位乡亲,此次回乡,仓央感到由衷的欢喜和感激。几日来,因转湖祈福、抗争魔人和老师的丧仪,一直没有时间好好和大家叙叙,今日劳烦梅里族长将大家请来,一来是想和乡亲们道谢,感谢诸位对绛曲白玛的的收留和养育之恩。”说着,仓央纳西双手合什向格鲁村的百姓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人群中“嗡”地一声,不少人神色激动,“宗子殿下……”,“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村的荣耀。”站在前排的梅里多吉和梅里布玛倒是显得平静了许多,只是布玛大小姐的眼圈红了一下。

仓央等大家安静以后,又继续说道:“二来,还是道谢,感谢诸位,在仁钦老师的丧仪上对仓央的帮助。”说着,又是一个深深地鞠躬。

村民们的的情绪又一次被激荡起来,连连有人摇头说:“当不起,当不起。”

“三来,仓央愧疚,因为我的关系,致使村中受到魔人的袭击,村中损失了26位三阶战士,在此,仓央向这些战士的家人和朋友致歉!”

人群中的嗡嗡私语之声小了下去,那几户失去儿子、丈夫和兄弟的村民中,有人忍不住啜泣出声。

梅里多吉出众而立,单膝跪下,用拳头敲了敲心口,抬头对仓央大声道:“宗子殿下,魔人之战如果没有您、仁钦老上师和几位武僧的艰守,我们格鲁村早就被那近千名的敌人踏平了。大家还没有好好感谢您!为了雪山,为了殿下,我们无所畏惧!”

梅里族长一跪,他身后的村民们都哗啦一下全都跪了下来,一齐跟着族长喊道:“为了雪山,为了殿下,我们无所畏惧!”

仓央被大家的热忱感动,眼角噙着泪花微微颔首,克制了一会儿,向大家抬起双手用温柔的寒灵真气将众人托起来。

待众人心情平复后,仓央吩咐几位武僧抬了一块涂了黑漆的门板出来,从袖中取了一块从尕让大娘那里拿来的白垩石敲了敲那门板,对众人说道:“其实今天请诸位来,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雪域严寒,虽然我们格鲁村地处圣湖,冰冻的情况稍缓,但是暗季才降临十载,还有五十多年,上一辈人,在暗季的中期,都因林木被砍伐干净而举族迁徙。迁徙途中,因伤病,冻毙,魔人的侵扰,死伤无数,最后能回到圣湖的人不到十户,如此轮回重复了近千年,大家还想继续这种轮回么?”

“可若不如此,又能怎样?”一些老人悲伤地低声说。

“不,我们不想!”一些年轻人则忍不住高声喊到。

仓央冲那几个喊话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仓央也不想。因此,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让村子在暗季的时候减少木料的消耗,甚至不用再经历迁徙轮回之苦,大家可愿意?”

“什么办法?”

“殿下仁慈!有什么法子么?”

“愿意!愿意!”

村民们群情激动,如果宗子殿下能想到让村子不再迁徙办法,大家还能继续生活在温暖的圣湖边,这一切对于格鲁村来说意义太重大了。人口将不会再因为迁徙而凋零,安定的环境又会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投奔,格鲁村将会成为雪域之南真正的世外桃源!

仓央在一片“愿意”的声浪中,用白垩在那门板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将虚微“引水取暖”的方法细细地讲解了出来,怎么开渠引水,怎么用驼羊和牦牛拉动水车,就连水车应该怎么制造的草图都画得非常详尽。仓央每说到一个点子,众人就“哇”地一下,不时有人会提出疑问,都会得到其耐心地解释了。来来去去,一直讲了大半日,尕让大娘和梅里布玛将早已安排好不算丰富但足够吃饱的食物分派下去。

聚餐后,大家又继续听从宗子殿下和梅里族长的安排和分工,400多位2阶战士分为20个小队,每队由一名3阶战士领队,谁负责采集木料,谁负责挖沟填渠,谁负责打猎,一丝不乱。其他的普通凡生也分了队,由剩下的2阶和3阶的战士带着,负责往常的耕作和放牧的工作,这些普通人缺少战士的保护,仓央便把苏拉和苏摩兄妹派了出去。

阿遮那和坚村去巡狩圣湖附近的村子,村里只有受伤的小央宗和照顾小央宗的古立都,除了小扎西,宗子的身边并没有人跟着。梅里多吉和布玛大小姐都不同意仓央把武僧都派下去,但都被他一一安抚。

格鲁村热火朝天的“引水”工程,似乎并没有打搅到小石屋中的异族虫师,他正坐在炕上一手摸着仓央给他的石板经卷,一手用信鸦褪下来的硬羽制成的羽毛笔蘸了用锅底黑烟制成的墨水,在碱水泡过的羊皮纸上一笔一划地用陀罗尼文将那石板上的贝叶经文翻译出来。他写得那样认真,就连小扎西送来了吃食也没注意到。

小扎西见虚微大人正在译经,便向浮在半空的小云母招了招手,轻手轻脚地踱了出去。等到云母也跟出来,才从扎在腰间的袍子里取了一块透亮的水晶似的物件递到云母面前,低声说:“云母,你看,这是什么?”

云母飘到小扎西的脑袋上,踩了踩他头上戴着的狐皮帽子,似乎觉得不舒服一脚将那帽子踢开,蹲在了有些秃瓢的脑袋上。因小扎西年岁还小,尚未开始蓄发,只在头顶和耳后留了三团卷头俗称寿桃头,尕让大娘怕他被风吹到,给缝了顶狐皮帽子。

帽子被踢了,小扎西也不生气,仍是笑嘻嘻地将掉地下的帽子捡起来塞回袍子里,对着眼将那个水晶往脑袋上递,一边说:“云母你看,你要的是不是这个?”

云母用两只前爪抓着那块小晶石,两条尾巴甩了小扎西一下,传音道:“这是金红石,不是源晶,是水晶的一种。你从哪来得来的,金红石少见得很,不会是你从你阿妈那里偷来的吧?”

小扎西脸胀得通红,大声辩解道:“我怎么可能偷东西,这是大姐头给我的。”

云母见小扎西真的生气了,就用软软的小尾巴扫了扫他的耳垂,传音道:“知道你不会偷东西,我在开玩笑呢。这枚石头我很喜欢,做为交换,今天我教你四则运算里的除法。”

小扎西最怕痒,尤其是耳朵附近,被云母一扫,咯咯笑个不停,一时也就忘了生气了,因听到云母要教他数学,忙从怀里掏出一本用废弃的下角料布片穿成的簿子,上面已经用炭笔写了好几页的字,都是四则运算的习题。

正是因为云母与小扎西的接触,虚微才能渐渐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种种奇妙的常识。

第一条常识,没有货币。

雪域百姓不知道什么叫做“钱”,但却知道等价之物,等价物有三种,除了虚微熟悉的黄金和白银,还有一种价值远超前者,那就是云母所说的源晶。为什么说没有货币这个概念,因为寺院规定,不管是黄金、白银和是源晶,都不能直接用来购买商品。黄金和白银要么上缴给寺院做为供奉,要么只能制作首饰或是生活用具,如茶壶,餐具等。寺院对源晶的控制更加严厉,凡有发现源晶一率都要上缴,不得私自留存。

虽然金银、源晶不能流通,但上缴却可以得到丰厚的补偿。久而久之,在雪域高原,村子之间的交易虽然仍是以物易物,但物品的价格几何,可以通过雪山神殿每年上缴源晶或金银后补偿的物资来互相参照,约定俗成之下,寺院的物资补偿表便被当地生存区的百姓视为“物价册”,行商们也可以根据这物价册开始在不同的生存区进行交易,册上明明白白写着,一尺毛料合约几银,一石地薯粉合约几金,一只牦牛合约几晶。

虚微也因这物价表知道了有源晶这种东西,贝叶经上更是清楚地将“源晶”解释为一种巨大能量凝聚而成的晶体,又极其稳定。虚微知道,这种晶体绝对不会自然的造物,更不可能是雪域目前这种科技水平所能制造的,倒是和虚微家乡的某种东西十分相似。如果这源晶真是虚微家乡才有的东西,那么云母就可以安全地吸收里面的能量,早日恢复九尾猫又的形态。

让云母试探小扎西,是因为他的母亲尕让卓玛。尕让大娘在格鲁村不仅是个药师,还是管理村中上贡物品的执事,从小扎西身上入手,看看能不能见识见识这种神秘的贵重物品。但小扎西也没见过源晶,找了几回都没找对,而且这小子外憨内狡,云母想引他去村子祖屋里的仓库,他就会说那是禁地得先问过大人,死活不肯松口。

至于让虚微直接询问仓央纳西,他又有些担忧,万一仓央怀疑了什么,有伤在身的他想逃跑都难,好吧,就算他没受伤,估计也逃不掉。

第二条常识,这个世界只有一块超级大陆,以及两个大型的岛屿,余下皆是海洋。

虚微曾向仓央纳西要了一份这个世界的地图,从仓央给的这份地图上看,雪域高原位于地图的正中央,“中土”在雪域的右手边即东南面,“南蛮”在雪域的正下方即正南,在雪域的左手边,一连有几座绵延几万公里的高山,形成了一道长长的屏障,在屏障的后面,是地域广阔的“西城”;在西城的下方与南蛮接壤的是一条狭长的海岛链,上面的注释是“巫灵之岛”;西城再往西,是非常宽阔的海洋,名为魔灵之海,面积与整个中央大陆相当。

把目光调到中土又可以看到在中土的右手边,有两块相加约有中央大陆三分之一大小的巨大岛屿,上大下小,分别是东洲岛和东林岛,两座岛屿与中土之间的海洋比魔灵之海更大,被称为死亡之海。

而,雪域之北一整片极广清阔的地方,只标记了四个字“极北之地”。

每个文明的地图都会自然而然地将自己文明所在位置绘为地图的中央,因此虚微对这份地图的准确性略有微词。即便如此,还是对这份地图叹为观止:在这地图上注入灵气,原本的平面图就会变为立体沙盘,闪着蓝光的通用文字悬浮于山河城镇之上,非常的神奇。云母虽然对这地图上表现出来的魔法技巧不屑一顾,但还是在虚微的命令下将这份地图以及它展现出来的立体沙盘都拷贝了下来。

这地图上展现出来的技术,让虚微觉得与格鲁村民的日常生活水平格格不入,他曾就此问过仓央,得到的解释让他惊诧不已:这份地图,是由雪山神殿的近百名学僧用灵气绘制而成,上面每一格的山河草木,都是学僧们的灵气凝结出来再用陀罗尼法阵结附在羊皮卷上,是雪山神殿的不传之密,因此普通凡生百姓不可能拥有这种地图。

虚微之所以会想到让村民用灵气来制造地热管道,也是从这地图上得来的灵感,那日仓央匆匆离去时留下的话,让虚微推测到或者正是因为雪山神殿和寺院过于强大的控制力,这种明显可以造福百姓的方法并没有在雪域众生中推行开来。

说到这里虚微才明白,为什么年轻的宗子敢在格鲁村开展引湖入村的工程,却不敢直接提到用灵气制造地热管道的用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因此,他有些佩服仓央纳西的魄力,身居高位却心系百姓,为了让百姓们过得好一点,敢于挑战现有的社会秩序。

说不定,自己遇到了一位“明君”呢,虚微咂了咂嘴,这个想法有些不吉利,就此打住吧,不要再胡思乱想的好。

第三点常识,这个世界在暗季,是没有太阳的,或者说,没有类似太阳这样的恒星。

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常识,虚微通过小云母和那些石板逐渐了解,目前他唯一关注的东西,自然是源晶。

注:1直接管辖的生存区:由寺院直接管辖的生存区与格鲁村这种依附于大生存区的小村子不同,面积更大,地理位置更好,物资也更加丰富,人们的身体素质也更好。格鲁村依附于大生存区之外,但由于圣湖的存在,相对而言也不算太弱小,所以梅里族长才会成为松赞林寺的乡佐之一。

2战职者:这是整个世界对可以灵活使用“灵”的人的统称,在普通凡生百姓来看来,都可称之为战士。战职者必须达到3阶以上,1阶2阶只能被称为修炼者,最容易区别的地方便是战职者身上都有特殊的凝气成型的标志,如灵石、虫纹等等。战职者中的战士、猎人等皆为具体从事的职业,气宗、密宗、虫师等是这个世界的种族构成,请勿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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