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解释的，梁菀儿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微风轻抚，一片浮云缓缓飘过，遮住了天上的明月。静谧的月色中传来一声鸟儿的清啼，悠长的梆子声若隐若现，不知不觉已经亥时了。
萧云琅静静的站着，梁菀儿默默的跪着，气氛很是尴尬。
“起来吧。”过了半晌，萧云琅才清冷说道。
梁菀儿默默站起身，为了一时之快已经牵连了青墨，所以她不能再任性。萧云琅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她现在没有资格更没有能力反抗他的命令。
“你的丫鬟没事。我只是不习惯身边有人，所以让岳厉把她带出去了。”没想到萧云琅却主动向她解释，给她搭好了化解尴尬的梯子。
梁菀儿也不是不识好歹，顺势而下。垂首肃立，谦逊答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恩。”萧云琅点头，“我对你，确实给予了足够的宽容和耐心，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梁菀儿眼睫一跳。
而萧云琅已经将话题转回到正事上，说道：“其实那家酒庄的主人，也不是蒋云飞，而是一个叫黄德仁的富商。他家的酒水买卖是祖上传下来的，酿造的女儿红也算远近闻名。黄德仁十年前接手家中生意，他为人极善钻营，喜欢结交达官贵人。前两年经人介绍认识了蒋云飞，后来通过蒋云飞走了些关系，得了个皇商的身份。”
“去年吐蕃诸国来朝，进献了西域特产的葡萄美酒，一时风靡京都，千金难求。黄德仁应该就是从中看出了商机，这才尝试自酿葡萄酒。但就如你所说，中间工艺出了问题，所以导致酒水变质，像醋一样。”
“去年吐蕃来朝之后，京都共有三十四家酒庄尝试自酿葡萄酒，黄德仁有三家，蒋家自己也有一家酒庄。我命人先从这几处查起，果然就在黄德仁城西的酒庄地窖里找到了李庚。能这么快找到李庚，多亏你提供的线索。”
萧云琅向梁菀儿解释着找到李庚的过程，其实这些话他本不必向梁菀儿解释的。
“是殿下英明。即便我什么也不说，殿下想找依然可以找到。”梁菀儿谦卑回答，心里头捉摸着这个叫黄德仁的名字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是能找到，但是肯定没有这么快。”萧云琅负手在院中踱了两步，天空中的阴云已经散去，月辉清冷皎洁。
他回眸看向梁菀儿，说道：“因吐蕃距离中原山高路远，葡萄酒难以储存，去年是吐蕃第一次进贡葡萄酒。在那之前，京都并没有酒庄酿造葡萄酒。那三十四家酒庄都是吐蕃特使走后，去年秋天才开始酿造的，至今并未上市售卖。我查过，梁家没有酒庄。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变了质的葡萄酒，味道会像醋一样的？”
梁菀儿不卑不亢道：“是大约七八年前，在兖州我外祖家尝过一次。当时海运未禁，兖州商贸繁荣，时常有波斯国运过来的新鲜玩意，葡萄酒便是其一。海上运输不易，葡萄酒运回来也大多变质，商人蚀了本钱，便想着在本地自己酿造。我外祖家是商户，也有几家酒庄，当年也尝试过酿造葡萄酒，只可惜全都失败了。我就是那时在外祖家尝过一次，就记住了那个味道。”
兖州？萧云琅想起八年前鬼谷子在兖州犯下的那一桩大案，八年前梁菀儿也在兖州吗？
“你就是那时拜师的吗？”萧云琅问道。
梁菀儿抬头，迟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并不知道八年前鬼谷子曾到过兖州。
思忖片刻，梁菀儿恭敬却不容置疑的答道：“殿下，旁的事我都可以告诉您，但是师门的事，恕我不能回答！”
她既不承认，也不否定，这样将来即便有一天事情拆穿了，也好推诿。
萧云琅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遗憾道：“不能说就算了。”
“请殿下恕罪。”
“无罪，不必恕罪。”
话说到这里便又有些继续不下去，两人默默站着，一时无语。
萧云琅是习惯沉默的人，不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梁菀儿在一旁恭敬肃立着，却如芒在背。
必须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安静和尴尬。
想了想，梁菀儿道：“殿下，您方才说黄德仁走了些关系，得了个皇商的名分，我能否问一下，是走了谁的关系？”
萧云琅看向她，“他结交了蒋云飞。”
结交了蒋云飞，就相当于结交了宫里得宠的蒋贵妃，皇商什么的还不是蒋贵妃的一句话？所谓走了些关系，普通人一想，自然认为走的是蒋贵妃的关系了。
可梁菀儿偏像不知道似的问了，而萧云琅却又恰好知道，那所谓的关系另有其人。
“您是说通过蒋云飞，走了些关系吗？那是走的谁的关系？”梁菀儿继续追问，仿佛根本忘记了蒋云飞还有个亲姐姐，是宫里说一不二的蒋贵妃。
“梁四姑娘似乎知道些什么。”萧云琅深深的看着她，心中微微有些惊诧，难道她还知道庆王府的事不成？“这事应该与你师门之事无关吧？何不直言？”
梁菀儿刚说除了师门，旁的事都可以告诉他，现在话音都还未落呢，自然无法反悔。
“我也只是猜测。”无奈，梁菀儿只好说道：“因为含香草毒十分珍稀，普通人根本听都未听说过，更不要说拿来害人。蒋贵妃虽然得宠，但是宫内规矩森严，恐怕也得不到含香草那样稀有的毒物。所以我猜一定还有其他人与蒋云飞暗中勾结。”
“之前我让涵大姑查探了一下蒋云飞的行踪，发现他最近与庆王府的二公子走的很近。而含香草生长在东北寒冷之处，据我所知，庆王曾驻兵东北……”梁菀儿偷偷扫了一眼萧云琅的表情，却见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急忙低垂了头，“也许这只是巧合！殿下，我也只是猜测，若有不实之处，还望殿下原谅！”
“你不用总是如此小心翼翼，是我让你直言的。况且你说的没错，此事确实有些巧合。”萧云琅道，“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什么？”
萧云琅缓步走到梁菀儿的身边，身影遮住了月色，将梁菀儿纤弱的身体遮挡在阴影里。
“含香草毒如此金贵，他们把它缝在披风里，就不担心会失败吗？而且，含香草毒只对特定的人才有效，他们此举针对的并不是你，那他们想要谋害的，到底是谁？”
那时候萧云琅出现在玉佛寺，完全是偶然，蒋云飞根本不可能提前知道。
若是萧云琅没有出现，那么缝在披风里的含香草毒，会害了谁呢？
一定还有一个人，行踪是蒋云飞他们能够控制的，同样身怀内功的的人，应该在那时候出现在玉佛寺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