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这个词让赵三炮的心里一颤,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黑衣女子的眼睛,只见她那漆黑幽深的眸子里竟然泛着一丝善意和温柔的光芒。
赵三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怕打破这种转眼即逝的宁静与美好,这并非男女之间的温馨,而是来自于放下矛盾与仇恨之后,内心的和平与温暖。还有什么感动,能比得上从敌人变为朋友?即使这份友谊只存在于这个小小的山洞中。
过了好一会儿,赵三炮向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禾,火苗旺盛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来打仗杀人?”黑衣女子问道。
赵三炮想了一会儿,看了看手中的唐刀,“这是我作为军人应该做的事情。”
黑衣女子看着擦拭唐刀的赵三炮,嘴角扬起一丝浅笑,她也不再说话了,而是两手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火苗。
“你呢?”赵三炮问道。
“每个人都有一种命运,这样的巧合让我们都走上了这条道路,有些时候毕竟由不得我们选择,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赵三炮摇了摇头。
黑衣女子见赵三炮摇头,问道:“不是吗?”
“我只照着心中所想的去做,如果我不愿意的,谁也不能逼我,哪怕是命运。”
“但是人力很少能够战胜天命。”
“我知道,但老子也要试上一试。”
“那代价呢?”
“顶多就是我的小命。”
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只按着自己心中所想做事,那你心中所想的,就是战争和杀人吗?”
赵三炮摇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赵三炮看着飘忽的火苗,脸上露出一丝杀意和决绝,说道:“以战止战,以杀止杀。”
黑衣女子看着赵三炮手里的唐刀,又看了看赵三炮略显坚毅的脸庞,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然后说道,“可是你万一会死呢?”
赵三炮突然咧嘴一笑,“死的那么多,又不是我一个。”
黑衣女子也是轻轻一笑,“要是都这么想,那这场战争就打不起来了。”
赵三炮疑惑地看着黑衣女子,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赵三炮觉得,自己是个不怕死的,要都按照自己这种说法的话,死的应该更多才是,那这场战争应该打得更激烈才是。
黑衣女子看着赵三炮疑惑的神色,轻轻说道:“因为你的初衷不是战争,而是和平,”她舒了一口气,“你不怕死,是想用死来换取这场战争的结束,用你自己的死,或者用别人的死。”
赵三炮很惊讶,他惊讶于这个黑衣女子的理解能力,更惊讶于她的智慧。
“我他娘的啥时候变这么伟大了?”赵三炮轻轻嘀咕着说道,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战争观能高尚到这个层次。
黑衣女子也被他的话逗得微微轻笑,让赵三炮看得一阵傻眼。
两人没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黑衣女子捡起被赵三炮割断的绳子,来到他的身边,将绳子接好,然后两只手伸到他的面前,意思很明显,让赵三炮把她捆起来。
赵三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接过绳子,他不再是那么心安理得。
“我还是你的俘虏,”黑衣女子见赵三炮犹豫,淡淡地说道。
赵三炮放下了绳子,“等天亮了再捆吧,”说完仰面一倒,竟是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黑衣女子一愣,看了倒在地上闭上眼睛的赵三炮一眼,又看了看满地的死狼和漆黑的洞口,不由得心里有点害怕,轻轻地向赵三炮靠了靠,紧紧挨在他的身边…………
天刚蒙蒙亮,赵三炮就醒了,不过刚醒就发现了不对,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有冷冰冰的东西顶着,睁开朦胧的睡眼,就看见黑衣女子不知啥时候已经戴好了她的面纱,坐在他的身边,而手上正拿着她的小弯刀,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妈了个逼的,一时手软,阴沟里翻船了,赵三炮心里说道。
黑衣女子已经恢复了冷漠和高傲的样子,似乎昨晚的她从不曾出现一样,看着赵三炮冷冷地说道,“把自己捆起来,不然我杀了你。”
赵三炮满脸郁闷,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农夫与蛇。”
黑衣女子一愣,“什么叫农夫与蛇?”
赵三炮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就是从前的从前,一个像我一样善良的农夫,看见了一条像你一样的毒蛇在雪地里冻僵了,农夫见它可怜,就把它捂在怀里,可是那条蛇醒来之后,非但不感谢救命恩人,反而咬了那农夫一口。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对坏人心慈手软,唉,可悲,可叹哪。”
“快点捆,”黑衣女子听了这个故事,似乎声音更冷了些,用刀尖轻轻顶了顶赵三炮催促着说道。
赵三炮被顶得脖子一仰,赶紧没好气地说道:“捆捆捆,别激动。”
赵三炮无奈,现在小命捏在别人手里,只得服软,有道是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呢?赵三炮叹了一口气,拿起绳子,就准备往自己的脚上套,他下意识地瞥了洞口一眼,突然大惊失色,睁圆双眼,大声叫道:“还有狼!”
“哪里?!”黑衣女子一惊,赶紧朝洞口看去,可是洞口空空如也,哪里来的狼?瞬间就反应过来:糟糕,中计了。
果然黑衣女子还没有回过头来,就觉得手腕一重,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捏住了自己的手腕,还没回头,自己的手腕就被那大手稍微一转,胳膊被反制在了身后,而自己手上的弯刀拿捏不稳,掉在地上,黑衣女子扭过头,愤怒地盯着赵三炮,娇声叱道,“你怎么这么奸诈!”
“嘿嘿嘿嘿嘿嘿……”赵三炮看着她愤怒生气的样子一阵大笑,“唉呀,真是风水轮流转,无巧不成书啊,你说,这俘虏与被俘的身份咋就变化得这么快咧?费解,真他娘令人费解啊,哈哈哈哈,多亏我机智呀,”赵三炮一边得意地看着黑衣女子生气的样子,一边不慌不忙地把她双手反过来捆好,到最后竟然又唱上了京剧,“智计呀百出赵三嘛郎,反手呀擒贼嘛有手段,哎呀呀呀呀。。。!”
黑衣女子扭着身子不停挣扎,嘟着嘴恨恨地看着赵三炮。
赵三炮拉着黑衣女子,出了山洞,马上就愣了:他的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在树桩上留下了一段缰绳。赵三炮一想就明白了,估计是被昨晚的狼群吓跑了。
没有了马,两人就只能步行了,黑衣女子自然是冷着脸一言不发,而赵三炮呢又恢复了他自言自语的本色,一边押着俘虏前进,一边把脑袋左探右探,查看战马逃走的痕迹。赵三炮已经拿定了主意,今天不管怎样,都要赶回潼关,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直觉告诉他,潼关城出问题了。跟随着战马奔逃的痕迹,两人又走了一会儿,赵三炮嘿嘿一笑,前方不远,他的战马正在吃草。
赵三炮把黑衣女子抱上马背捆好,辨别了一下方向,就朝潼关城的方向进发。走了没多久,赵三炮就停下了脚步,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因为前面正站着一行人马--沙摩诃和鲜阳鹏带领的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