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宝西原,安史叛军的大营里。
天高云淡,星稀月明,还有风儿在轻轻地吹。如此良辰美景本该烫上一壶小酒,邀上三五位佳人,吟诗作对一番,然而此时的崔乾佑却没那个兴致。
崔乾佑虽然是灵宝叛军的主将,他却是一个汉人。这个人极善用兵,是安禄山的得力干将,他刚刚接到战马被劫的消息,跑过去一看,马场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坨马粪上还有苍蝇和屎壳郎在追逐打闹,在告诉他:曾经这里有骏马住过。
崔乾佑的帅帐里很安静,静得只剩下了呼吸声,气氛压抑得让帅帐里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一位将领收了收脚,发出沙沙的响声,除了崔乾佑和黑衣女子外,其他人都被那只脚吸引了过去。
崔乾佑想不明白,他一路南下,所向披靡,从范阳打到了洛阳,又从洛阳打到了潼关,杀得唐军屁滚尿流,把哥舒翰这个缩头老乌龟困在潼关城里愣是不敢出来,毫不夸张地说,他老崔放个屁,这潼关的地皮也要抖三抖!可是这围困日久士气低落的潼关守军竟敢孤注一掷来了个火中取栗,跑到他崔某人的头上拉了一泡屎,然后哈哈大笑扬长而去,戏剧性地反客为主上演了一出咸鱼大翻身。
“啪!”崔乾佑一巴掌把帅案砸了个稀巴烂,把众人吓得一哆嗦!心脏噗噗噗地似乎要跳到嗓门眼上了,老崔气得火冒三丈,差点把军帐的盖子都给掀上天去了。
这时军帐里坐着的几位将领都一声不吭,低着头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沉思模样,那样子似乎是死了亲爹亲妈一样。他们这个时候自然要知趣装孙子,别去触老崔的霉头,否则人家就会拿你当出气筒,一个毫无征兆的大嘴巴子飘过来,直接把牙齿都给你扇掉!
“哼!说话呀!都他娘的哑巴了!你们一个个不是经常嘲笑潼关守军懦弱无能吗?是缩头乌龟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上次趁夜偷袭潼关,被一群新兵打得落花流水,也就罢了,这次竟然让这帮杂种跑到咱的大营来抢了一千多匹战马,嗯?看看,这帮杂种都日到老子的脸上啦!”崔乾佑指着自己的驴脸,跟放炮仗似的一阵咆哮。
要说他也是真郁闷,从去年十月份开始进兵潼关,直到今年正月还没有攻破,这个哥舒翰就跟千年王八万年龟似的,缩在潼关城里面打死不出来,这样崔乾佑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这样也就罢了,可是这一次这老杂毛竟然反客为主,神不知鬼不觉跑到自己的大营里面来兴风作浪,盗取战马,把自己这几万人马当摆设,跟耍猴儿一样,可谓是嚣张到了极点,他现在能够想象出哥舒翰牙齿都快要笑掉了的画面,这对于崔乾佑来说,无疑是打脸,也难怪要气得他暴跳如雷。
他手下的将领们都不敢说话,跟一群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脑袋都快埋进裤裆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然后又都缩回了脖子。
崔乾佑发泄了一会儿,才算舒了一口肚子里的鸟气,稍微平复了一下暴躁的心情。他看了看坐在首位的黑衣女子,面容稍微柔和了一些问道:“沙司马,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把昨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将军,昨晚的事情倒也不能全怪将士们,来偷马的人也确实奸诈狡猾。我们驻扎在这里,以灵宝山道作为天堑,进可攻退可守,在我们看来,自然万无一失,他们根本没办法大规模通过这条狭长的山道。然而敌将也正是利用了我们这种心理,反其道而行之,不用大军进攻,而只以少量精锐部队出其不意地偷袭。说起来,倒是我疏忽轻敌了。”
崔乾佑点了点头,他本来就善于用兵,现在黑衣女子稍微一说,他就明白了,“唐军这一招虽然极为冒险,但确实是一步兵行险招的好棋呀!”他皱着眉头继续说道,“这哥舒翰怎么转性了,这个老家伙是个非常稳重的人,按理说以他的性子不可能走这么冒险的路数才对,这还真是怪了!”
下面的将领也是随即附和,
“对呀,这老东西一向老成持重,不可能干这么冒险的事情才对。”
“不错,咱们围了潼关这么久,骂战、逼战都用过,就差去刨哥舒翰的祖坟了,可这老东西都闷在潼关里打死不出来,今儿个怎么就还转性了。”
众人都很疑惑,这不像是哥舒翰的风格。
这时一直跟在黑衣女子身边那位年轻胡将说道:“将军,不知道您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吗?”
“谁?”崔乾佑问道。
“就是上次我们趁唐军新兵进入潼关偷袭那次,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家伙趁乱偷袭阿姐,”胡将看了看黑衣女子说道,原来黑衣女子是这名胡将的姐姐。
“记得,”崔乾佑点了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码子事情,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胡将继续说道:“这次就是他带着人来偷马的。”
“哦?”崔乾佑扬了一下眉毛,“我听你说这人似乎只是唐军的新兵?”
黑衣女子接口说道:“将军,这人的确是一名新兵。上次我们偷袭潼关得时候,那哥舒翰为了不让我们有机可趁,竟然下令关上城门,把一千多唐军的新兵和我们都关在城门外面,来个弃车保帅。我本以为这伙新兵不出片刻便会全军覆没,却不料这个人突然杀出来,带着新兵和我们激战,一直拖到了潼关守军出战,最终让我们功亏一篑!而且,就像刚才阿弟说的那样,他还趁乱来刺杀我,想达到擒贼擒王的目的。当时阿弟带领人马将他团团围住,可是这人最终却全身而退,可见他的胆色和身手均属一流。”
“是啊将军,那家伙虽然在新兵队里,但是我看他的路数和搏杀的技巧,似乎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不然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去刺杀司马大人,”这时,一名以前跟着黑衣女子偷袭潼关的将领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