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见颜唤的目光在那字眼上停留了片刻，以为有所动容，便趁热打铁笑着劝说，“皇上好歹看一眼再说，公主当初那样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有什么不得已？一切不过是她太争强好胜而已。”
张全还想说些什么，颜唤伸手阻止，“以后关于越菱公主的一切，都无需跟朕禀报。”
……
皇太后的葬礼简单仓促，不过七日功夫便一切完毕。外界纷纷传言，乃皇上与她母子间关系不和，才会这样草草了事。
可如漪知道，并不是这样的。眼下国库吃紧，前线需大量钱财购买马匹兵器，士兵们的吃穿用度也样样需要花钱。再则今年雪灾严重，北方不少地方庄稼颗粒无收，老百姓温饱问题难以解决，也需朝廷出力。
所以颜唤是仔细打了算盘的，他向来节俭，自然不会为葬礼花费太多人力财力。
今夜如漪当差，一眨眼，已是初夏，她来北朝也有小半年的光景了。从一开始的什么都不会，到现在的九品芝麻女官，她也算是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
窗外，灌木丛间的鸟虫孜孜不倦地鸣叫着，晚风中夹带了几丝粘人的热意徐徐吹来。如漪额头上的细发已经****，紧紧贴着头皮，她没有介意，抬起手臂胡乱擦拭了一下，又接着干活。
远在方圆几里之外的宫人都闻到了烤肉香，那香味太嚣张，一阵接着一阵的扑鼻而来，实在让人心痒难耐。
如漪在惊鸿殿内架起了烤炉，这个烤炉虽然跟现代人的先进设备比不上，但也是经工匠们精心打造出来的，十分不易。
只是少了孜然椒盐几味现代香料，味道还是欠缺那么一点点。
“好了吗？”颜唤今晚已是第三次问，他姿态优雅地斜靠在塌上，右手执了一本书卷，气质从容闲淡。
“好了好了。”如漪往肉串上撒了自制的香粉，因为颜唤不爱吃葱，所以就没放，最后盛在精致的瓷盘上，大功告成。
颜唤放下书，修长白皙的手横了过来，从盘子里拿起一串。
吃惯了御膳房做的山珍海味，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吃，更容易勾起他的味蕾。其实这种小吃，北朝民间也有，只是没有如漪烤的这么好吃。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一串，正想再拿第二串，眼风扫了眼如漪，只见她正蹲在烤架前撒辣椒粉，又撒了把葱花，不由笑了笑，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更懂得享受生活。思虑突然飘远，他当初之所以那么赶巧地救她，是有原因的，为了替某个人赎罪……
房间里充斥了辣椒粉的辛辣味，如漪没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颜唤拿了帕子掩住鼻子，今晚不知为何，他的心情有些好。
“过来。”他对如漪说道。
如漪吃完手中的肉串，打了个饱嗝，然后擦了擦手，走上前。
颜唤伸出手，言简意赅，“帮朕也看一看。”
如漪没明白过来，愣神，“什么？”
颜唤蹙眉，敲了敲桌面，“什么一斗穷，二斗富的那个……你也帮朕看看。”
如漪惊愕地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颜唤见她这幅表情，有些不悦，“怎么？不愿意？”
如漪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这东西纯粹迷信之谈，奴婢也是无聊的时候，解解乏闷之用。”
她心里想，这万一颜唤的“命”不够好怎么办，比如那什么四斗五斗都是卖豆腐的。这不是让她左右为难吗，她要是直接说出来就要得罪颜唤。再则要是撒谎，也是欺君之罪。
如漪念此及，偷偷看了一眼颜唤。
颜唤微咳了声，正了正色，“你且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朕都不会怪罪于你。”说着，再次执着地将手递到如漪的眼前。
“是。”如漪低脸，当触碰到颜唤的手指时，却仿佛触电般，心房最深处某根尘封许久的弦突然被撩拨起，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烧。风中还弥漫着烤肉的香味，许久不散，如漪轻轻抓着颜唤的手指，用极快的速度翻看着。男子的手掌白皙修长，骨骼分明，隐隐可见里面青灰色的血管。如漪将脸低得极低，借以隐藏自己的窘迫。
她这是怎么了，她懊恼地想骂自己，肯定是他的气场太强大了，肯定是这样子。
梨美人率了几个宫人正往惊鸿殿走来，她老远就闻到这股刺鼻的辣椒味，很是嫌弃地拿出丝帕捏住鼻子。
这个名叫如漪的丑婢倒是有些本事，会些新鲜玩意来取悦皇上。若不是这女人长得实在丑，梨美人几乎要怀疑皇上对她是否存了心思。
不止梨美人一人如此，后宫中的那些妃嫔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当初听闻皇上从宫外带了一个女子回来，又为己贴身所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名唤如漪的女子是皇上在宫外结识的新宠。可后来，见过如漪面貌之后，大家也纷纷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眼下，皇上回宫也有半年了，除却第一晚召了梨美人侍寝，从此便没翻过任何人的牌子。
至于那一晚，每每想到此处，梨美人都狠的牙痒痒，那晚若不是如漪这个臭丫头不识好歹地冲撞，她说不定如今都怀了龙种呢。
走近了，梨美人扶了扶发髻上的珠花步摇，又将衣领略微拉下了一点，露出大半的浑-圆酥-胸，她今晚是存了心思好好打扮了一番的，锁骨处勾勒了一只蝴蝶，搭配着她身上这条杏色烟纱裙，真正宛如一只轻盈的蝴蝶。
梨美人如此在门口犹豫了一番，确定自己装扮完美，才抬起手欲敲门。
“皇上，你是十个斗哦。”梨美人听到殿内如漪愉悦的声音，不由顿了一下，透过门间的缝隙往里望去。
殿内，如漪居然抓着皇上的手，一副巧笑嫣然的样子。
“那十个斗是什么意思？”颜唤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难得的轻快，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手被如漪抓住，而有丝毫的不痛快。
“十全十美的意思。”如漪溜须拍马，“皇上贵为天子，有权有势又有钱，自然是十全十美的。”
“是吗？”颜唤微微眯眼，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