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主任继续在名单上寻找下一个目标。忽然,他用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语气说道:“你们班还有个取怪名字的同学啊。”范西瑞斯一听此话就脸一沉,暗呼不妙,知道自己要站起来了。“范西瑞斯同学,请你来讲一下你的梦想。顺便问一下,你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是英文名吗?”钱主任问道。
范西瑞斯不情不愿地慢慢扭动着身子起立,回答道:“是我爷爷给我取的,这名字是我的英文名直译过来的。”钱主任奇道:“还真是怪异的名字,那你的英文名是什么?”范西瑞斯道:“叫VanSirius。”坐着的同学偷笑不已。范西瑞斯早已习惯了同学们对他名字的各种讥诮,风雨不动安如山。
钱主任思索了片刻,道:“VanSirius……Van在荷兰语中的意思是‘来自于’,Sirius在英语中的意思是‘天狼星’……”钱主任渐渐笑了起来:“你来自天狼星?天狼星在中国古代可是‘主侵略之兆’的恶星。”同学们先是沉默了2秒钟,随后爆发出一阵狂笑:“原来如此,我才发现他的名字是这个意思。”“我以前还以为他是崇洋媚外乱取的名字呢,现在看来还真是有心机地崇洋媚外,真有心机啊!”“原来你是天狼星人啊!”“哈哈哈哈!”“嘿,外星人,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天狼星玩啊!”同学们毫不客气的对着范西瑞斯指手画脚,放声嘲笑。范西瑞斯也懵了,他本以为他的名字是他爷爷随便取的,只是听起来像外文名字,没有特殊意思,再加上他英语成绩也不好,从来没想过去翻译他爷爷给他取的英文名,才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今天被钱主任这么一说,他才顿时醒悟。
范西瑞斯听着同学欢笑,觉得这笑声很是刺耳,令自己全身都不舒服,四肢不能正常活动,连脸上也血液沸腾,红的发烫。钱主任瞥着范西瑞斯,嗤笑道:“天狼星人,你的梦想是什么?”同学们又是一阵狂笑,拍桌蹬椅地宣泄。钱主任重拍讲台,大喝:“安静!”同学们才又静下来,但依然夹杂着几丝笑声。
范西瑞斯脸色很是不好看,想了下,决定按心中所想来陈述,道:“我的梦想是做一名普通人,无论是农民还是工人,亦或是商贩,只要是社会需要的,我都会尽一份绵薄之力。”
钱主任愣了下,心中不由得鄙视起范西瑞斯来。他问道:“你难道就没有更高远的志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学们也对范西瑞斯投来异样、轻蔑的目光。赵渊则瞪着范西瑞斯,小声道:“对啊,你随便说个好一点的梦想不就行了?”陈思聪、李妙可回头望了范西瑞斯一眼,摇了摇头,又转过头去,不再看过来。
范西瑞斯没有理会赵渊,而是义正辞严道:“的确,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们往往都希望自己将来能出人头地,能过上富裕的生活。”顿了下,范西瑞斯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现在的人们太过于追求金钱权利美色,将这些当成人生的第一目的,只想着自己能获取利益,这样就导致地位高的人不屑于做基础工作,而地位低的人只想着赶紧脱离基础工作岗位,这会导致根基无人重视。社会这座大厦固然越高越好,但连根基都无人重视,那如何在屹立于时代潮流中?千年帝国,亡于铁钉;万里黄河,决于泥沙。士兵自是想当将军,但不想当士兵的将军也不是好将军。视基础工作者为低贱,就是视社会基础为低贱,就是在否认亿万底层民众的辛苦劳动,就是在阻扰社会大厦向更高的天际迈进。不是人人都能成为丘吉尔,但人人都可以像丘吉尔那挖土豆的兄弟一样令人骄傲。所以,我的梦想并不伟大,但重要性依存,这就足够了。”
范西瑞斯一番话讲完,掌声雷动。赵渊没有鼓掌,他抬头直愣愣地看着旁边的范西瑞斯,觉得似乎到今天才认识他。陈思聪再次回头,望着依然站立的范西瑞斯,忽的觉得他就像是一只丹顶鹤,高高挺立在默默无闻的人群中,于是发自内心的鼓起了掌。他自言自语道:“说的是很好,不过有几个人能做到呢?还是钱重要。”而李妙可却没有回头,打着哈欠,喝了一口她家专门为她做的养颜美容木瓜汁,喃喃道:“这家伙好像没长大一样,还是净说些自以为很高尚的话。”其他同学有的用力地鼓掌,有的四面瞧瞧,鼓了两下掌;还有的则哼了一声,象征性的拍了一下。
钱主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支吾两句:“呃……说的不错。”他第一次正眼凝视起范西瑞斯来,继续说道:“不过人还是要有远大的目标的。把目标定高点,达得到便是福,达不到也不要气馁。呃……”他突然发现往常的台词到范西瑞斯刚才那番说辞前都不管用了,仿佛自己的理念非常庸俗。不过细细一想,他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人人都为了金钱和权利去奋斗,这也是社会前进的动力啊。要是人人都甘于平常,不思进取,那还怎么发展?不管你自己是不是认为要重视基础工作,这个社会就是有地位高低的,做基础工作的人地位低,做大官赚大钱的人地位高,这是不变的,不只是我们国家,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这样。再者说了,你们想要成长,就要融入社会,适应社会的残酷。在这个过程中,你们不是攀登高峰便是坠入低谷。你们若想在社会立足,不被人呼来唤去任人宰割,就只有掌控权利和金钱。这样,你们才能过上幸福生活。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3班同学再次热烈鼓掌,比刚才送给范西瑞斯的掌声更加响亮。赵渊、陈思聪、李妙可都持续不断地鼓掌,对钱主任的演讲很是推崇。范西瑞斯则默默坐下,心中思绪万千:真的只有掌握权力和金钱才能有幸福生活吗?社会发展依靠的是对权力和金钱的追求吗?这难道就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真是无解的难题。唉,算了,不想了,走一步是一步吧。范西瑞斯头痛不已,只好停止思考。
钱主任对着范西瑞斯说道:“天狼星人,你应该好好学习怎么融入现实才行,现实是骨感的,是不会因你而变的,跟现实作对就是跟自己的将来作对。还有,你的名字改改吧。好了,本次高考讲座到此为止,下课!”在全班同学的笑声中,钱主任摇着头离开了3班教室,而范西瑞斯则憋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地从教室后门离开。有几名同学追了上来,嘻嘻哈哈道:“天狼星人,地球太危险了,你赶紧回去吧。”范西瑞斯怒道:“别闹了,该干嘛就干嘛去。”随后便直奔楼下凉亭,他要去散散心,以解一肚子的怨气。
英才中学的绿化做的相当的好,如同一个小公园。即使现在天气寒冷,但在下课期间,依然有不少同学都会选择在绿化区休息,有情侣手拉手散步,也有手捧课本背书的学霸,更有不知道干什么,独自跑来凉亭发呆的人,比如范西瑞斯。
范西瑞斯相当郁闷,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当成笑柄;更没想到,自己的普通又平凡的梦想在现实面前是如此无力。“看样子,我得回去问爷爷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了。”范西瑞斯念道。
“嘿,天狼星人,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啦?”赵渊和几名同学不怀好意地笑着,走进了凉亭。“别烦我。还有,别再叫我‘天狼星人’!”范西瑞斯愤愤说道。“好啦,不叫你就是了。”赵渊等人见范西瑞斯生气了,也不再死缠烂打,开始各做各的事,有聊天的,也有背英语单词的。
“我最近又听说了一个奇异的现象。”赵渊故作玄虚道。其他几名同学一听便来了兴趣,因为这赵渊经常看些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书,或有关未解之谜,或有关神学巫术,看后还不忘给身边的同学讲,长此以往,赵渊还积累了一定的人气。范西瑞斯肚子里依然有团火,还没有彻底发泄出来,不过现在也不知道做什么,所以竖着一只耳朵听着众人的对话。
“你们听说过记忆传承吗?”赵渊神秘地说道。其他人一致摇头。有人问道:“记忆传承是什么?”赵渊道:“记忆传承就是我们祖先的记忆通过特殊的方式传承给我们。”一人大失所望,道:“那不就是背历史么?我最烦背历史课本了。”赵渊道:“错,背历史是你自己主动去将历史书上的东西记下来,记下来的只是文字内容,生动程度有限;记忆传承是你不经意间得到一段令你感同身受的历史,那段历史会清晰生动地呈现在你面前,让你觉得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其他人不信,道:“怎么可能?你又开始忽悠人了。”赵渊急道:“我没忽悠你们,这是真的。我还听说曾经有人通过记忆传承获知了许多珍贵的历史片段,从而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和前程呢。”其他几人沉默了。
一名对生物学和心理学感兴趣的同学沉思起来,开始从记忆中梳理并调取有关信息。不一会儿,他便说道:“你说的是记忆遗传吧?记忆遗传是指我们的祖先可将记忆、感情和想法遗传给后代。有一些学者提出过这样的观点:特定的记忆被编码在基因中,遗传给后世,使后代一出生就有这么一段记忆,比如婴儿一出生就会吃饭睡觉等等。”
赵渊反驳道:“你说的那些应该叫人的本能,不是记忆传承。”
那名同学无视了赵渊的话,又自言自语道:“记忆应是后天积累,记忆遗传也已经被科学所证明是错误的,记忆根本不会通过遗传物质传给下一代。就拿我们来说吧,我们父母在还没生下我们时学过的知识掌握的能力,我们都不是先天就会的,必须自己主动去学才会,这足以说明记忆不可遗传。”
赵渊继续辩驳道:“你说的记忆遗传跟我说的记忆传承是两码事。记忆传承不是在DNA里面的,而是通过特殊的方式传承下去,譬如梦。假如真有记忆遗传,那肯定是每个人都能获得该段记忆,但记忆传承不是。记忆传承可能传给每个人,也可能只传给极少数人。而且不一定每代人都能得到传承,说不定一人得传承,要隔很多代才会再次传承。”
赵渊又道:“你们以前做梦有没有梦到过被野兽追赶,不得不狼狈逃窜,从而弄得自己从梦中惊醒,醒后依然心惊胆战?”有两人道:“有。”赵渊道:“那就是我们祖先在原始社会中,所遭遇的令他们最为印象深刻的场景。这场景因太过难忘,所以深深烙印在他们脑海和血肉中,会在母体怀上孩子时便传承下去,并在后代的梦中时不时地出现。这种记忆不一定在每个人的梦中出现,可能只发生在部分人身上,但这种记忆会一直传承下去,只要人类不灭绝,记忆的传承就永无止境。”
赵渊一席话讲完,众人均紧皱眉头陷入沉思,像是在回想以前做过的梦。范西瑞斯听完,觉得这赵渊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毕竟没有事实依据,也未被科学实验所证明,就扭过头去,不在去想这么个荒谬的“灵异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