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如叫不出名字的黑色轿车，由冷灰驾驶，开始驶上路程，很快就路过了市中心。
朝晨合上笔记本，透过窗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这里每天都是充盈，擦肩而过的人们换了一张张面孔，惟有忙碌的走姿总是相同。
他问：“这个城市带给你什么感觉？”
伊如回：“地狱。”
朝晨一怔，笑了。
“你笑什么？”伊如看他，鼻间的禅香让她的心安了安。值得一提的是：这竟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朝晨摇了摇头，忽而说了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是宿命吧……“伊如颤了颤睫毛，才说。
千千万万人，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入：地狱？宿命吧。
“你不要觉得你很悲惨，世上比你悲惨的人其实很多。”闻言，伊如看向了说话的人。朝晨笑了笑，为她那副不甘心的样子。
人们……是不是都惧怕命运？他们难道没有想过，被命运抛弃，更加可怕？！而他，恰恰是那个被命运抛弃的人——
……
车子开过市中心，路上的人车越来越少，绿木青葱的倒是多了许多。朝晨降下车窗，清风自来。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现在其中哪个最困扰你？”朝晨含有趣味的问。
“曾经没有什么可求，如今求不得。”伊如也学着他的样子，迎面看窗外。
曾经没有什么可求，如今求不得……
曾经没有什么可求，如今求不得！
朝晨莫名记住了这句话，乍然听到一道开始不怕他的声音问：“你呢？”
冷灰开车的同时别过脸，面色冷肃地提醒道：“伊如小姐，你逾矩了。”
朝晨轻轻摆了摆手，“没关系。”
伊如看着朝晨，也在想自己怎么那么大胆。明明一开始发誓要和他保持距离的，但她发现，她喜欢和他聊天，喜欢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嗯，不接地气。
朝晨想了想，才说：“除了爱别离，其余我都经过。”
“……”伊如现在心里只剩下了一句话：人不可貌相，都爱吹牛！！
朝晨平静地看着她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寂静着，也不解释。
……
车子最终在一栋别墅门前停下。
伊如与朝晨下来，冷灰领着他们进了门，一边对伊如介绍：“这是一栋全设施的公寓。以后你常用的是：射击室、拳击场这两个地方……如果一个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么遇人遇事，会很没有安全感的。尤其像你这样的女孩儿。所以你学这一切，不仅是为了朝先生，也是为了你自己。”
“休闲的地方也应有尽有，不过这无关紧要，我就不给你介绍了，你自己慢慢摸索，反正，五年的时间，绝对够你熟悉了。”
被带到这里的伊如，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一番话：“五年……”她停在原地。
冷灰转过身，“怕吃苦？”
朝晨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微微抬起头，听到了一个字：“怕。”
冷灰眼角微抽，似没想到伊如的回答会是这样。就算是怕，她也应该回答：不怕！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吧。
伊如走在精致的大理石地板上，垂眸自嘲的说：“我怕失去，怕陌生的地方，怕很多，但是，我知道我没有退路了。从来到这里，从被追杀，从你找上我，我早早早早，就没有退路了……”努力扬起一道弧线，朝晨和冷灰的耳边想起一道轻松的暗哑声，“决定赌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准备啦！！”
“……”
伊如，环视着这么大的豪华别墅，继续让自己看起来无所畏惧并且随遇而安，“其实我还该感谢你们，我运气真好，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到现在还像一只丧家之犬，被人追杀。空有一腔没用的想法，却从来不知道如何具体执行。”
“的确学会某种防身的本事会让自己更有安全感，是因为有了你们的帮助，我才有机会，脱胎换骨得更彻底，所以，谢谢你们——！！！”
这是难得的机遇，不抓不行，它烫人吗？它烫人，但也救人。
“被追杀？”冷灰看了那边的朝晨一眼，故意问。
伊如点头，笑：“你不是已经调查过我么，难道忽视了这一点？办事不到位啊！”
冷灰点了点头，“我知道。”
知道他办事不到位，还是其实什么都知道？伊如疑惑地看着冷灰，沙发那边儿骤然传来了低沉好听的声音，“那么，”听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朝晨。
朝晨眼睛的色泽是至纯的黑色，他说：“休息吧。”
……
在遇到朝晨之前，“休息”的理解，于伊如而言是：或躺床上，或坐沙发，或出去，玩儿。
在遇到朝晨之后，她点了点头，原来休息就是，听理论知识，并将它一点不留地消化下去。
“看清楚了么？将枪拆卸和组装一遍。”伊如险险地接住了冷灰扔过来的黑色手枪，第一感觉是重。
她怎么觉得这东西那么渗人的呢？看着都觉得可怕。
“我……”伊如咬了咬唇，余光忽然掠过贴着落地窗行走的胖白猫，视线明显停顿了一秒，然后故作无事的移开了目光。
她明白：他们不需要一个用小孩子神情看着猫的伊如。
她只能强迫自己，封了以前的自己。
“有点笨。”朝晨的笑不着痕迹。
他走到伊如身边，在伊如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五天以内玩熟它，那只白猫就是你的了，你想怎样对它就可以怎样对它。如果玩不好……”
“如果玩不好，怎样？”伊如语气艰难，唏嘘这个男人明明在看书啊，却没有忽视她那及有兴趣的一瞥……传说中的大神吗。
被某人质疑受否是大神的男人，迈着从容的步伐，从伊如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之时，伊如清晰的听到了朝晨冷酷的声线：“由你亲手结束它的生命。”
是谁被这寒意冷的身子活活一颤？
伊如目光直射离去之人顷长的背影，在他的背影上，她看出了一种不留余地的：无情。
“这样的人身上，怎么会有信仰？”
……
爱比恨还要让人有动力吗？
角落里的逆光处，朝晨看着这三天，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都枪不离手的伊如，心中感到了深深的疑惑：当她仇恨的时候都没那么冲，如今为了一只猫，把自己当机器，每分每秒都在运转，让他怀疑，爱是否真的那么强大……
……
“休息一下吧。”明处的冷灰，皱眉要扳开伊如的手指，再这样下去，对她的手骨太折磨了。
黑色手枪从掌心被人拿走，姿势短时间内却无法复原。
伊如眼底充满了无奈，竟然还有深藏的恐惧：“我还是没办法闭着眼将它拆卸组装……”
“一只猫而已，为什么那么拼命？”冷灰叹了口气。没完成任务要的又不是她的命。
“我不想看到更可怕的事。”他们的冷漠让伊如的心也冷了起来，出口的语气跟着心的温度一样，“也许对于你们，杀人一点也不可怕，杀猫就更是。可对于我，杀猫比杀人可怕。”
想起当初借伞给她的人，真的是冷灰和朝晨么？她感到不可思议。
杀猫比杀人可怕……
冷灰觉得这说法有趣，“在你心里，人命还比不上动物的命？”
“对。”回答，干脆利落，也冷清。
冷灰默了。
朝晨倒是勾了唇，迈步离去，和来时一样无惊无动。
费力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一边无聊地环视周围，一道顷长的身影伴着黑暗渐渐隐没，伊如心中一惊，不敢相信地用完好之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可再次看到那个角落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束挺拔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