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爱的人啊，你是否还记得我模样。
我入葬的晚上，你是否一直悲伤。
远去的爱人啊，你是否记得我模样。
当我俯视我的葬礼的时候，为何没有碰上你的目光。
爱情转入坟墓的瞬间，已经意味着消亡。
一切的悲鸣，都是生者的自我感伤。
——忏魂曲
买掉家里的田，安葬了奶奶，加索格现在靠乞讨为生。
有一天他莽撞地闯入了猛鬼街，躲躲藏藏到了夜色降临。
猛鬼街可不是什么善处，晚上打打杀杀难免会死那么十几号人，黎明没到之前尸体就会被死灵术士拖走所以不用担心留下痕迹。
这也是为什么猛鬼街死灵术士多的原因。
他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三个身体漆黑僵硬的大汉刚刚解决完一人，手上还沾着难以分辨的内脏碎片。
加索格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血腥恶心的场面，几乎要吐了出来。
这时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哀鸣。
那些人停下了脚步，转过了头，随后步伐整齐地走来。
谁来救救我！谁也好！
加索格一想到可能被肢解或者做成僵尸的下场，浑身不住地颤抖，弄响了藏身的木板。
他们绝对发现了。
而且我不过十几岁，身体还不能用于制尸，说不定......
加索格没想到关于猛鬼街的传说都是真的，这里有行尸也有走魂，夺人性命向来不眨眼。
“以后你有了剑，成了游侠，就把我娶过门！”
该死，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会想起她。
而且你也埋了一年半了吧，就算我真的成了游侠，怎么把你从地里拽出来娶了啊！
加索格突然间忘记了害怕，两手一摊，两行浊泪滑下，打湿了脸上的尘土。
他们越来越近。
叮当～
加索格隐约看见了一个身影，他手上拿着一把剑，却又似一把刀。
“共鸣，现断！”那人轻喝一声。
三具僵尸应声，化为尸块，奇怪地没有一丝血液喷涌。
他转过头来望着加索格，“跟我来。”
.............
加索格后来成了他唯一的徒弟。
师傅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虽然很厉害，但从表面完全看不出。
开始加索格还以为他是一个仗义行侠的人，可是后来每一次夜晚和他出门的时候，不论是妇女老少遇险，他都不会出手相助，加索格开始思考。
难道他救我是出于什么目的？
但是也不像。
就这样，两年一晃而过。
加索格一直跟随着师傅行走在这条猛鬼街，白天在客栈休息，晚上出门去鬼市兜售师傅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各种东西。
有时候是一瓶药粉，有时候是一把短匕，宝石首饰也很常见。
可能师傅就是需要一个跑腿的吧，加索格这样想。
直到有一天夜里，加索格穿上师傅买给自己的黑色套装，披上斗篷，戴上面罩，这个时候师傅走了进来。
“师傅，今晚的东西？”
“先不去管那些，你坐过来，我给你说个事。”师傅的声音也很普通，但是有点冷冷的。
看着师傅黝黑寸头下的那张生硬的脸，加索格不解地坐在师傅的对面。
“你是五女村的人吧。”
“没错。”
这附近的村落也就只有五女村吧，自己两年前的那身打扮很明显透露出加索格是个村民。
“我们去一趟那里。”
“五女村？”
“嗯，明天四点起床，把东西收拾好，我们不会回来了。”师傅说罢，站了起来，走出去。
关上门，加索格脱下斗篷，看了一眼墙上的奥法时钟，已经十一点了，还有五个小时。
去五女村？不回来了？
把藏起来的几十块纹银找出来，加索格将他们贴身放好，除了这些，别的东西都没有必要带。
躺在有些软的床上加索格思索了很久，最后一个小时，他睡着了。
他梦到了以前住的小房子，出了门往左走十步就是她的家。
她和她奶奶两个人住在一起，据说她的哥哥和父亲都死在了远征的路上。
每次天还没亮，他从她的门前路过，总会看见她坐在台阶上研药。
奶奶好像病了，每隔两个月她都会去镇上抓药。
“奶奶，你们这样总有一天是会把钱花光的，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加索格从田里回来的时候给她们带了西瓜，奶奶拉着他坐了下来，让她去后面切了端来。
“到时候就得多谢你啦，小加。”奶奶笑起来很祥和。
“说什么呢，我可没有那种想法。”加索格反应过来后脸红到了脖子。
啪。
瓷盘子打碎的声音传来，红色的汁液溅在台阶上流了下去。
加索格慢慢回过头，看见了她正望着自己，清泪沾了一脸。
“怎么...”
还没等加索格说完，她用粗布的袖子抹了眼泪跑出去。
加索格愣住了。
“小加呀，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话，但是我也不能勉强你，不过小女可是喜欢你喜欢得厉害，如果你不喜欢了也没关系，我相信你再怎么说到时候也不会不管我们的。”奶奶还是笑着，“我知道你是哪种人。”
“她...喜欢我？”加索格声音有点抖。
奶奶只是笑着。
加索格拔腿就跑了起来，也忘了收拾地上的东西。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
“老头子，和你像啊。”奶奶笑着，还是就那么看着他不见的地方。
天很快黑了，加索格还是没找到她。
能去哪呢？
难道？
很久之前，加索格父母健在，她家里的哥哥也还在。
他们在溪水边走着。
那个时候加索格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行走世上的游侠。
“以后你有了剑，成了游侠，就把我娶过门！”
她低头，捏着加索格的手。
“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游侠，到时候我可没几个时候回来。”
“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游侠都是这样的，一等就是好几年呦，你肯定受不了的吧。”
加索格松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后面，她的声音传来。
“没关系，我会等的。”
他回过头，和她对视。
加索格至今已经记不得后来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那双寒星秋水般的眼，让幼小的自己感觉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一想到这些，他转过身，朝那里走去。
果然。
他看见她坐在溪边，不停地用袖子抹着眼泪。
好像她听见了加索格的脚步声，于是站起来，踉跄地还想跑。
加索格没再犹豫，冲了过去。
明明以前就抱过她，为这么这一次会这么不一样。
她的体温，她身上的味道，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楚。
“对不起。”加索格开口道。
他感觉她在自己的怀里抖了一下，哭得好像更狠了，只是没有声音。
可能已经哭哑了吧，加索格想。
“那时候的话我还记得，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到这里来，我都明白了。”
“我现在不想当游侠了。”
加索格声音低了下来。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咚咚咚。
加索格从梦中惊醒。
墙上的钟走到了四点十分。
“还没起来？”师傅的声音。
“起来了，可以走。”
还好师傅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人，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加索格只用把斗篷披上，就走出去。
四点多的猛鬼街是人最少的时候，一路上死灵术士也没几个，而且一看两人装备不差，也不敢找事。
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走到了五女村口，天边有些泛白。
就这么一小段路，自己却足足有两年没想过要回去。
加索格抿了抿干干的嘴唇，师傅好像知道路，一直走在前面。
左拐，直走两个路口，再左拐，走到头......
这不是.....
这不是她睡着的地方吗。
眼看再走就没了人家，就到那里了，加索格看师傅的眼神越来越奇异。
“快了，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吧。”
加索格瞪大了眼睛，停住了脚步。
“你是谁？”
“别停，继续走。”
加索格忍住了一系列问题，跟了上去。
“她哥其实没死。”
“什...！”
“听我讲。”
“她哥从远征的队里逃出来，拿着家里从前的积蓄在镇上花天酒地，直到有一天。”
师傅深吸了一口气。
“他赌完了所有的钱，走出赌场，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妹妹，她躺在血泊里。”
“他扑上去，却已经救不回她了，她的手里提着好几包药。他哥把那些药洒在她胸口的那个大洞上，妄想着有点用，周围的富家哥们摇着扇子笑着看戏。”
“其中一个脸色阴沉，他旁边的仆人上来把他哥打到走不动路，趴在地上看着他们把她抬走。”
“他好恨啊，他好恨啊！为什么自己那么不争气，那么可爱的妹妹被别人那样糟蹋，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他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就只剩了一把叫共鸣的刀剑，玄妙无比。”
“他从此苦修剑术，当小工，当人贩子，走毒走枪，什么事都做过。”
“他打听到妹妹是在街上被一个小贵族看上了之后不从才被恼羞杀掉的，那个贵族经常去风月楼，最常见的女子叫小溪，而那个贵族的名字叫法若虚。”
“最后他报了仇，他和她一起死在罗帐里，血溅了十几米。”
“他把法若虚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拿去黑市换了一大堆东西，从此隐居在猛鬼街。”
“大仇已报，他却开始自责。”
“她已经死了，这么做也挽回不了她的生命，那些被贩卖掉的孩子和妇女，他们父母和丈夫狰狞的脸每次都会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他快不行了。”
“但这个时候，他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他碰到了自己妹妹喜欢的人。”
“他决定帮他，他决定把一切给予无罪的他，让他活下去，让他改变这个世界，哪怕一丝一毫。”
“相信你亲手埋葬她的时候，也在自责吧，为什么自己没有力量。”
两人在坟前站了很久，这里没有石碑，没有木牌用来纪念死去的人，一棵小小的桃树在风里飘摇。
师傅。
不，玉小阮的哥哥玉龙，拔出二十年前随玉走之大将军征战极北的共鸣，一剑封了自己的喉。
..................
“你们要一起上吗？”他手抚刀剑，抬头。
“加索格，今日便是你命丧之时，你就怨惹了不该惹的人吧！”
二十几位大剑士挺剑而起。
以命拼死好几人，加索格倒地。
“原来你有这样的故事。”
意识模糊间加索格听见有人在说话。
“结局会是好的，如果你愿意誓死追随幽鬼城的话。”
“玉小阮，她还在。只是在这里，你见不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