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月听完这话,不由对天山四剑心生好感。别的不说,就冲怪人那作死的名字,试问谁不想打他?
不过怪人身手不弱,按照玩家们私下里对NPC的划分,至少可以算个二流高手。村里的王大娘李寡妇,大概是二流与三流之间,村长至少在一流。至于那位卢先生,古时月没见过他动手,只能通过村长说的故事背景进行推断。卢云跟魔王秦仲海是老朋友,年龄不会相差太多。五十年前秦仲海就已经是怒苍盟盟主,保守点算他三十几岁,那这位卢先生现在也该八九十岁了吧?但为啥他看起来还是三四十岁的样子?
道家注重修身养性,修身不是穿上就蹲不下那种裤子,而是说对肉身的修补和修缮。这位卢先生卢云虽不是道门人物,所修内功却是实实在在的道家心法,且早年经历颇多,三四十岁上内功便已臻至化境。这等前无古人的进境,加之老夫少妻和隔壁姓王的紧迫感,竟让他摸索出道家传说中驻颜长寿的法子,一举锁紧了妻子的心。
跑题了……总之,卢先生和已死的魔王秦仲海一样,都是宗师级人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石破天惊。
不过古时月有些奇怪,村长说卢先生是1024村的狱卒,看护着满村的村民,也镇封着传说中可以蛊惑人心的魔刀。按说这样的大高手很少会出现纰漏,那怪人之前打伤王大娘老公的事儿他怎么没管?卢先生不在,只好采访另一位当事人。
怪人听了古时月的问题却差点吓尿:“镇守魔刀的卢云曾经打败过村长?”
“而且很轻松。”
“那我昨天打了他一掌……他……他会不会来报复我?”
“天山四剑!”
“哪儿呢?!”
这一刻,麻袋和板砖派上了用场。
怪人鼻青脸肿,对着脚底尿迹给自个儿上药。卢先生的宗师身份让他心惊胆战,连古时月打人这事儿他都没敢计较,当然不计较不代表就这么算了,至少小本本还是要记的。另一边,古时月回想着刚才出手的感觉,心里也有点小激动,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正面打赢啊,虽然对方头上套了麻袋……
两人各忙着各的,谁也没注意身后多了一个人。这人身着儒袍,六七十岁年纪,头发散乱,微低着头,看不清面目。
他盯着古时月,想了一会儿,做下决定:“你叫古时月?”
古时月从脑补中回过神来,转身看到这老者,觉得有些面熟:“卢先生?是你吗?”
“是我。”这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古时月迟疑起来:“你……怎么跟上次不太一样?”
卢云轻轻点头:“是,我变老了。”
“怎么会?”
“大限将至,气息乱了,难免如此。”
怪人顿时来了精神:“老头,你都要死了,不如把魔刀交出来。我替你保管。”
卢云慢慢转身,看了怪人一眼。怪人眼前一黑,耳中轰隆隆一阵巨响,双膝发软,扑通跪倒。宗师者,身怀大势,举手投足莫不带着雷霆威势。但这股威势是不具备实际的杀伤力的,以怪人的武功和智商,按说不至于当场跪倒,但他听古时月说了卢云打村长的战绩,本身就怯了三分,加之刚被古时月打了一顿,心神不定,竟被瞪得跪倒在地。
“我救你一命,你却打我一掌。性情可见一斑。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卢某将死,不愿再杀生。你滚吧。”
“我……会记住今日之仇!”怪人低吼一声,踉跄而去。
“先生,就这么放他走了?”
“无妨。”
“那先生这招瞪谁谁怀孕,能否传授于我?“
“……”
“不能就算了,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村中穿行。即便以古时月的迟钝,也觉察出村中有多道窥伺的目光。不过卢云自己都不在意,他也懒得说什么。
最终,卢云停在学堂门前。站了许久,抬手轻轻抚摸那对简陋的柴门。
“我年轻时心怀大志,一心想着横渠先生为天地立心的遗命。十多年寒窗,侥幸得中状元。那时候啊,我以为我可以为这天地立一颗仁义之心了。想想真是幼稚又天真。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官当不下去了,只好重回江湖。再后来,连江湖都不愿涉足,告别了旧友,只身来到云南,想着在云南大江里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大水怪也好。却没想到,已有人在云南等我。我本年长她十几岁,她却先我而去。”
“她死前也是这样,气息一乱容颜就刹那衰老。她应该很不甘心吧,美了几十年,却要用此生最老最丑的样子跟我告别。她说她很害怕,害怕我以后想起她想到的是她变老的样子。现在我也变成这样,她大概会安心些。”
“那个……先生,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虐狗?”古时月拿眼斜卢云。
“抱歉,卢某失态。”卢云摇摇头,推开柴门,“屋中有样事物,你帮我带到京城。”
“好。”
卢云手入怀中,摸出一角纸片:“你身怀上乘武学,却没有相称的内功,这无绝心法是我前半生心血所在,你拿去。”
古时月接过纸片,密集恐惧症差点犯喽,然而这一刻吐槽并不是最重要的——“先生,后半生的一起给了呗?”
卢云想了想,说道:“我后半生武学尽在一个仁字,这字与你不符。”
“您这意思我不是人呗?”继续拿眼斜他。
卢云没理话茬,径直入屋,片刻,取出一面玉牌。
“琼?是要我交给姓琼的人家?”
“不错。这是内子生前之物,你……可要看得仔细些。”
“卢先生,你想没想过,我从你这里带走的一草一木,可能一转眼就会被人抢走。”
“无妨,卢某拜托你之事,便是以此信物请一人出山寻刀。路上若有人阻拦于你,魔刀便找不回来了。”
不知是卢云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古时月返回中原的路途特别顺畅。第五天上,已到京城。
本来想着茫茫人海,不知该到哪儿找那么一个人,没想到驿站门口已经围了老大一群带路党。
“小友,你要找谁,尽管说来。有我华山吕得礼在,断然无人敢阻扰于你。”
“呸!吕老大别吹牛!你华山陈掌门都没在云南讨到好,一路哭爹喊娘回的华山,你以为我不知道?”
吕得礼老脸一红:“掌门师弟生性悲悯,定然是见了云南尸骨成山,心中不忍,这才面有泪痕……你不要乱讲!”
“呸!他陈得福何德何能?还不是靠着宁不凡余荫才勉强混口饭吃?”
几人越吵越激动,大有一言不合血溅五步的架势。然而京城毕竟是京城,镇国铁卫当道,街头斗殴者十有八九会被格杀当场,谁也不敢先出这个头。
大乱中,忽听一人喝道:“宁不凡也是你能叫的?”
“宁不凡!宁旺财!宁小狗!老子叫便叫了,你待怎样!”那人更来劲了。
“那就对不住了!”
“哎哟卧槽!谁?谁扔的gou屎?”
“我。”
场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抬眼看去,只见一老者身着粗布旧衣,腰佩一把木剑,长相猥琐,神情竟然比长相还要猥琐。
吕得礼顿时两眼一亮,抱拳道施礼“掌门师弟!”
老者随手还了一礼:“师兄你脑袋上的屎是怎么回事?”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