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杭很抑郁。
毕业两年多，老同学相约在最近大热的《江湖》游戏里再聚，而且打算建个帮派什么的。这本来应该是个挺好的消息，如果陈杭买得起全息头盔的话。
2030年，虚拟现实突破技术壁垒，进入全息虚拟时代。然而在科技大爆炸的年代，内容跟不上产品实在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优秀全息资源严重匮乏，全息资源下载榜榜首的位置一度被小制作感官强的岛国小视频占据。
《江湖》游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横空出世。以金古时代的武侠经典为背景，构建完成度超高的虚拟游戏空间，且兼容市面上大部分品牌的旗舰全息头盔，绝对良心之作。各大硬件厂商抓住机会，纷纷宣布买硬件免费赠《江湖》年卡，然而依然只限旗舰头盔。
看到旗舰两个字，陈杭第一反应是拿刀……不过在这个解除了枪禁的年代，持刀抢劫和跳楼最大的区别是跳楼不一定会死。所以蛋疼了许久，低收入者陈杭到底没敢带刀出门。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陈杭收入不高，也没有存钱的习惯，啃老玩游戏太不像话，借钱买以后还得还……无助中，只好把目光投向虚拟桌面上的一条广告——“招募志愿者，最高补助100000元！”
10万元是个什么概念？这么说吧，赠送江湖年卡级别的旗舰头盔至少能买三个。所以新的问题来了，剩下的六万六该怎么花呢？
然而……
“先生，对不起，您不符合本单位的捐精要求。”
“没关系，你光把钱给我也行。”
“喂，妖妖灵吗？”
“……”
陈杭垂着脑袋走出医院，只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再见，三万三的虚拟头盔，再见，五万二的背桶火箭飞行器，再见了，一万五的存款……
正走着，忽然听到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女声：“陈杭？”
“叶紫？”陈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紫跟陈杭一样，都是SKD大学2025年入学。叶紫是外语专业，陈杭却是土木专业。一个尼姑系，一个和尚系，干柴烈火孤男寡女，两人很有过几分天雷地火的意思。然而陈杭这个人脑回路异于常人，有的事精明如鬼，有的事又太迟钝。两人关系在朋友和恋人之间徘徊数次，期间叶紫暗示明示无数次，都被不解风情的陈杭无视掉。纯洁的男女关系终抵挡不住第三者插足（不要问我怎么插的），大二上学期，叶紫不幸被一满脸雀斑的体院学长泡走。
陈杭就此一蹶不振，转了心思，对着本班饼脸的某妹子玩起暗恋。那之后，有心或无意，两人再也没见过。
“陈杭，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叶紫的目光越过陈杭，落在医院门口“XX男ke医院”六个硕大的霓虹字上。
陈杭回头一看，心中顿时卧槽，嘴上却说：“陪朋友来做个体检……”
“女朋友？”
“你走开。”
“承认吧，你是不是在搞基？”
“我要纠正你一下，DIY并不能算搞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并没有注意到有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在一旁欲言又止。
过了不知多久，那青年才寻到时机，一个箭步窜到叶紫身前，一指陈杭：“小紫，这位是？”
“陈杭，一位同学。”说完回身一指青年，“赵凯，我男朋友。”
“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
“客气客气。”
“彼此彼此。”
……
“你们适可而止啊！”
在叶紫母狗……对不起……母豹似的咆哮中，两人停止了长时间的握手，分别转身抹了把眼角的泪花，手好疼。
沉默了一会儿，叶紫和赵凯觉得场面太尴尬，正想找借口离开，扭回头，却发现陈杭傻呆呆站在原地，脸上泛起谜一般的笑容。
“三笑逍遥散？”赵凯退后几步，如临大敌。
“散你个头！”叶紫一拳放倒赵凯，几步蹿到陈杭身边，“卧槽！见者有份啊！”
赵凯抬头看去，只见两人脚下一张金黄色的购物卡正烁烁放光。
荣耀金卡，捐精者的荣耀。
赵凯脑中顿时跳出十个字：不可挂失，无记名，谁掉的？
三人看来看去，都有些意动，然而这钱毕竟是别人的血汗钱，烫手。
“上面有字。”叶紫捡起卡片，“十万，赠有缘人，别问我是谁，肾好，任性。”
“……”
在确认卡内余额是货真价实的十万块后，赵凯露出了陈杭同款的迷之笑容：“这么说，我也不用捐精了？”
“你想得美！这才几个钱，两万一平啊！”
“你也知道两万一平！我一次也就拿十万！虽然不用交税…可你知道捐精的撸量有多大吗！”
“我不管！总之要想过我爸妈那一关，咱们就必须想办法买房！”
“然而只有我在努力吧……”
“我可是牺牲了自己的***啊好么！”
陈杭抱着刷卡买的游戏头盔，目送两人在争吵中离去。
四年多了，他以为自己把所有的目光和希望都放在了某妹子身上，但他真的忘掉叶紫了吗？他自己都不信。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也不能改变。有些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再也无法挽回。道理谁都懂，但人生不是QQ空间，不是发一段感性的九流文字就可以把一段往事揭过。一场重逢，陈杭得到最好的东西当然是游戏头盔，还用问？
不过见过了叶紫和赵凯的油盐酱醋茶，躲了四年的执念就此散掉，对他而言……好像确实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走进江湖茶话室的瞬间，他看到了一对又一对的狗男女……
江湖茶话室是江湖游戏推出的周边聊天应用，内有多种娱乐设施，可以用来聊天聚会或者虚拟会议，江湖公测期间，班长小高就出钱注册了一个专属房间，时不时拉同学们聚聚。陈杭以前买不起旗舰头盔，入门还是有的，多多少少参加过几次。只是今天这气氛有些不同……
“小惠砸，你什么时候……”
“去年啊，杭哥。”
“喵喵，你竟然直接带家属入帮？”
“我家老路很高端啦。”
“小郁，你们竟然还没分？”
“杭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不能你找不到男朋友就盼着我们分了吧？”
这一刻，独自面对着38对狗男女的陈杭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SKD的土木专业共三个班，每班42人，再除去本班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三对……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
“小高，我觉得大家偶尔聚一下就好了，不用一直一起玩吧？”
“杭哥，虚拟现实技术给了我们一个不用分开的机会，你却说不用一直在一起？”
“就是，你这样我们会伤心的。”
“杭哥，不要走！”
然而陈杭还是走了。
一个满身芳香的人，如何跟一群散发着恋爱酸臭的狗男女共存？
“我们现在是不平等的，不过你们等着，我一定给你们带个嫂子回来。”陈杭的身影就此消失。
饼脸的某妹子（也就是陈杭口中的小惠砸）松开表弟的胳膊，轻声问道：“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不不，是你过分而已。”37对狗男女异口同声。
“好吧，好吧，是我过分。可杭哥痴汉似的盯了我两年多诶，我报复一下有错？”
王惠冷哼一声，下线去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