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军数月前就占领了现在的阵地，各种射击诸元都标定清楚了。我们是3天前才开赴前线，只有边打边观察调整。这样的大雾天气怎么观察调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还击？”
“现在不能反击。现在一开炮，打不准苏军，反而把我们的重炮位置都暴露了。”
“你就这样看着、等着敌人的炮火轰击我们的步兵？”
“小松原君，您不要忘了，植田司令官要我们先炮袭，再出动步兵！”
“……马鹿！马鹿！”小松原道太郎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小松原太郎和内山英太郎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酒井美喜郎第七十二联队的阵地，特别是第二大队的阵地受到了暴雨般的炮弹袭击，接着，苏军步兵在坦克的配合下，向第六中队的阵地发起了攻击。酒井美喜郎急忙将联队的4门41式山炮调上来以对付苏军坦克。一阵激战，第六中队阵亡30多人，山炮也被击毁了两门。
苏军的进攻似有加强之势，酒井美喜郎急忙将第五中队调上来支援。
另一股苏军200余人在炮火支援下，从另一方向扑来。这股苏军中有不少狙击手，一枪一个，几无虚发。又是炮火，又是步兵，七十二联队损失惨重。
与七十二联队一样，山县武光的第六十四联队也遭到了攻击。
原来，小松原道太郎为了缩短炮击后步兵冲击距离以减少伤亡，命令二十三师团参战部队尽量抵近苏蒙军阵地。谁知步兵的这些行动被苏军前哨阵地官兵发现。根据朱可夫的命令，苏军在战前就准备好了对这些地域的射击诸元。六十四联队进入冲击位置几近进入了预定的炮击位置。
一早，苏军炮兵对潜伏在一线的六十四联队进行了炮击。
日军炮兵不敢还击，六十四联队便只能挨打了。
白天总算挨过去了。
小松原道太郎搞不清苏军的意图，命令部队作好准备，防止苏军夜袭。
雾雨中的日军官兵在又冷又饿、又紧张又恐惧中度过了一个夜晚。
天亮了，雨停了，雾气盘旋着、飞动着，逐渐散去。
不能这样挨打受难了！小松原道太郎决心立即发动进攻，便向植田谦吉报告了。
植田谦吉得知小松原道太郎与内山英三郎的争吵后，决定改变套路，由空军打头阵。
日军首先行动的不是内山英三郎指挥的炮兵，而是第二飞行集团的战机。早上6点，近60架轰炸机歼击机出动了。
谁知日机升空不久，苏军竟一下子出动了100多架伊—15、伊—16，数量、性能均大大占优。
自从6月27日偷袭塔木察格布拉格以后，第二飞行集团飞行员们得到的通报都是苏军没有多少飞机了，没想到现在一下子出现了这样多的而且还有不少性能优于日机的伊—16飞机，一下子慌了手脚。
苏军飞机配合得很精细，两架、三架围攻一架日机。日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不到半小时，随着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一架架栽掉下来了。
内山英太郎看着天上的一幕幕败像，不觉一阵胆寒。
6点30分，离预定的炮击时间还差一个半小时。
坑道里的内山英太郎忽而坐下，忽而站起，眉头始终拧得紧紧的。这可是日军有史以来最大的炮战，面对的是强劲的苏联红军，自己的任何一个指令都事关重大。
内山英太郎想着，便命令以部分山炮进行零星射击，想以此引来苏军的反击，看看苏军的反应，借以搞清苏军重炮阵地位置。几声炮声之后，对面苏军的回击也稀稀疏疏，而且内山英太郎一听声音就判断苏军也仅以前沿步兵炮、迫击炮还击，明显也是试探性的，不愿暴露更多的东西。
苏军炮兵是在请示朱可夫后，按命令执行的。
双方不紧不慢，一直打到快8点，这是日军大规模炮击的时间了。
内山英太郎咬了咬牙，通过电话发出预先号令：“各炮阵地做好准备！”
各阵地很快传来“准备完毕”的回应。
“打！”内山英太郎使出全身的劲喊出来。
内山英太郎口令刚落，76门大口径火炮一起开火，大地猛然颤动，响声像要把天空嘶裂。
内山英太郎觉得全身涌起一股热浪，接着又感到全身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摇撼着，一直停不下来。这一撼动，使他心旌激荡。
苏军炮兵几无还手。
是被压制得还不了手了？内山英太郎想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英雄气概油然而生。
内山英太郎一看表，快一个小时了。他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
此时，一只巨大的气球冉冉升空，升到高于火炮弹痕后，慢慢向西移动。这是根据内山英太郎指令制作的。西岸苏军炮兵阵地高于东岸，不便观察效果，也不便于校正，内山英太郎指令搭乘气球观察，然后用无线电台传回观察结果，指导炮兵修正。
参谋送上第一份观察结果：“炮击效果似不明显。”
“明显就明显，不明显就不明显，战况报告还能这样似是而非？”内山英太郎气得把电报摔到地上，“命令他们赶快把观察情况准确报来，马鹿！”
此时，天空响起隆隆的飞机引擎声，一架歼击机穿破薄云自西向东而来。内英山太郎正要问是怎么回事，随着机头喷射出的一串子弹，气球呯地一声炸碎，气球里的3名日军士兵从高空坠地而死。
“啊——”内山英太郎一声惊叫。他不是为士兵之死，而是为失去精心设置的观察哨。
离上次气球观察哨报回情况快一个小时了，台地上的苏军火炮被摧毁了多少不得而知。内山英太郎紧张地思索着：关东军此次准许他打出五个基数的炮弹，现在还差得很远，更主要的，苏军没有还手，或者说毫无还手之力，这不是摧毁苏军炮兵的最好机会吗？再说了，西岸台地也就是几平方公里的面积，数万发炮弹落在上面，能不把苏军大部份火炮摧毁？再延长一个小时，定会进一步扩大战果。
内山英太郎通过电话，向小松原道太郎通报了想法。
协同作战会上发生分歧后，小松原道太郎想，内山你要争头功？别忘了我是诺门罕前线的最高司令官，仗打好了，这功首先必定挂在我头上。而今一听内山要延长一个小时的炮击时间，也就应允了。
不过按原先的约定，步兵是在炮击两个小时后，也就是10时正开始攻击。于是他命令身边的作战室主任村田昌夫：“命令各部队，攻击时间后推一个小时！”
令小松原道太郎没想到的是，激烈的炮战使一些联队通往大队的联络中断了，而大队通往中队的中断就更多了。一线有许多单位并没有接到炮击延长一小时、步兵推迟一小时进攻的命令。
许多阵地上的步兵开始进攻了。他们没想到正面遇到苏军步兵的抗击，身后还有炮弹像冰雹一样落下来。
七十二联队联队长酒井美喜郎被打蒙了，他大声吼叫着：“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回事？”
酒井美喜郎费了很大的劲，要通了与小松原道太郎的电话：“这是怎么回事？内山怎么指挥炮兵向我的士兵开火？”
“还有这样的事？”小松原道太郎有点不大相信。
“司令官，我还能骗你吗？”酒井美喜郎正说着，又一排炮弹从身后飞来，又一批士兵被炸飞了。
“你们还在进攻吗？怎么没停止？”小松原道太郎大声发问。
“预定进攻的时间到了，我们怎么能不发起进攻？”酒井美喜郎大声反驳着。
小松原道太郎忽然想到什么：“你们没有接到炮击延长一小时、步兵攻击推后一小时的命令吗？”
“什么延长、推后，我们没接到这样的命令！”
小松原道太郎顿时觉得脑子“嗡”地胀大了。
他急令参谋逐一追问，竟有近一半的部队没有接到通知，有的是通讯联络中断了，有的是忙乱中没有往下通知到。
“小松原司令官，打完这一仗我要死不了，不把内山送到东京军事法庭，我誓不为人！”电话里又传来了酒井美喜郎的怒骂声。
“噢、噢……”小松原道太郎应承着。
炮兵延长攻击一小时虽是内山提出来的，自己是同意了的，通知步兵推迟攻击的命令是由自己发出的，要论责任，自己不说该负全责，至少也难辞其咎呀！小松原道太郎想到这里，浑身沁出一身冷汗。
“赶快想法通知到各部队，停止攻击，赶快，赶快！”小松原道太郎大声叫喊起来。
参谋回答着“嗨”，转身去电话通知了。
战场铺展得这么开，炮火这么猛烈，师团下有旅团，旅团下有联队，联队下有大队，大队下有中队，那么容易就通知到了？自己为什么要同意内山英太郎延长一小时炮击的意见呢？内山英太郎说延长就延长，这仗到底谁指挥？小松原道太郎感到后悔莫及。
小松原道太郎忽然想到什么，大声命令：“了解一下，苏军炮兵反应情况。”
几分钟后另一名参谋报告：“苏军炮兵几乎没有还手。”
“几乎没有还手？”小松原道太郎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轻松。
内山英太郎指挥炮兵打了3个小时，这样猛烈的炮火，这样长的时间，苏军炮兵能扛得住？看来延长炮击还是很有作用的。
小松原道太郎看了一下表，11点了，他大声命令：“步兵发起进攻！”
7月23日凌晨6点半钟，哈马尔达巴山指挥所里的朱可夫听到了零零星星的日军炮声后，命令一线一线观察哨严密监视日军动向。
一线观察哨几次报告，日军的炮击时断时续。
朱可夫问坐在对面的苏军炮兵司令沃罗诺夫大将：“沃罗诺夫同志，你觉得日军会怎样行动？”
沃罗诺夫侧耳细听了一阵子后，很肯定地回答：“日军好像在试探性射击。”沃罗诺夫一直在前线协助朱可夫工作，对日军的炮兵活动规律已经初步掌握了。
朱可夫本来就觉得日军正着试探性射击，一听经验丰富的沃罗诺夫肯定的回答，立即命令：“一线观察哨注意记录日军炮兵位置，少量炮兵作试探性还击！”
苏军的一线阵地的小炮也零零星星地响起来了。
不一会儿，前线电话报告，西面天空出现了日军热气球。
“这是日军为观察射击效果、校正射击而来的。”沃罗诺夫说。
“出动飞机，把热气球打掉！”朱可夫命令。
不到20分钟，传回已经打掉日军热气球的报告。
“军长同志，日军下一步可能对我炮兵阵地实施大规模的炮击。”沃罗诺夫提醒道。
对于这一点朱可夫已经想到，沃罗诺夫的提醒，使他下定了决心，不过他还是再次征询：“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火炮后撤？”
“是的。”
“我也这么想。”朱可夫转身向参谋下达命令，“命令西岸台地的炮兵后撤5公里！”
西岸台地的炮兵根据朱可夫的命令，几天前就作好了机动准备。而今将火炮挂上牵引车，不到20分钟就全部撤出了台地阵地。
很快，朱可夫下达了第二道命令：“步兵退出工事，后撤两公里！”
“步兵也撤出工事？”沃罗诺夫有些不解，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朱可夫的意图。
得到步兵后撤完毕的报告，朱可夫下达了第三道命令：“各炮阵地作好还击准备！”
日军的炮兵整整轰击了快3个小时，苏军的火炮毫不还手，从诺门罕开战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内山英太郎从震撼天地的炮声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豪。他觉得苏军已经被压制，自己已经主导着这场战争了。
看看已满3小时，内山英太郎拿起电话，命令停止炮击，接着向小松原报告：“小松原司令官，炮兵摧毁苏军炮阵地的任务已经圆满完全成！”
电话那头没有马上回音。
内山英太郎举起着话筒复述了刚才的内容，仍没回答。
“怎么搞的？”内山英太郎对着话务兵，“赶快给带我接通小松原道太郎！”
此时，在二十三师团指挥所里，小松原道太郎正将头探出指挥所坑道外，是在看，是在听，又像在感受什么。
先前炮声震天动地的战场阒然无声。这样的阒寂使两天来一直在炮声带来的恐惧和烦躁中的小松原道太郎反倒感到另外一种不适。他觉得自己忽地像飘浮到了天空，忽地又像坠入深渊。
通信兵请小松原道太郎接电话。
小松原道太郎听完内山英太郎的电话，不冷不热地回复了一句：“内山司令官辛苦了。”
小松原道太郎放下话筒，问村田昌夫：“村田君，你觉得内山的报告……”
村田昌夫一直跟在小松原道太郎左右，刚才内山英太郎的报告他听到了。
村田昌夫说：“内山报告完全摧毁了苏军炮兵阵地，有些夸大其辞。但是摧毁了部分，压制住了大部是完全有可能的。西岸台地是苏军重要的炮阵地，70多门大口径火炮主要是针对这个阵地整整轰击3个小时，应该说这个阵地的苏军火炮所剩无几了。”
小松原道太郎毫不犹豫：“村田君，命令各部队开始攻击！”
师团作战主任很快把司令官的命令传达下去。
在临时构筑的简易工事里蔽屈了一天多的日军官兵纷纷爬了出来。他们先是匍匐前进，后来没有什么动静，便猫着腰小心地往前移动，再后来仍没情况就站直身体向前冲了。
小松原道太郎从望远镜里看到步兵没有遇到什么阻拦，长长地苏了一口气。
冲在前头的日军快要迈进苏军的工事了。
突然，从远方天空传来撕天裂地的响声，接着一阵炮弹编织的雨阵劈头盖脑地砸在日军进攻的队形里。
日军一下子被炸倒了一大片，没被炸死的，或就地躺下，或抱头往回跑。
不一会儿，又是一阵炮弹雨追着日军而来，又是刚才的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