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
木巧兮屁股挨在椅榻之上心里是这样想的:你送给我的东西,那就是我的,如何处置全凭我心情。
可赫王那淡微微,凉飕飕的眼神轻飘飘的那么一瞟。
屁股蹲儿不受重力牵引,从椅榻上侧滑着蹭了下来的时候,心里是这样想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所以,情况就变成了这样。
逼仄的车厢内,一个坐着,一个蹲着。
“磕哒。”是赫王茶不离手的碰盏声儿,懒散的眼神恍了眼蹲跪在地的女人。
乖巧、安份、态度端正。独独没有惴惴不安,焦忧忐忑。
赫王眯眼,这般淡然,这狗东西是笃定他不会将她如何么?
若木巧兮知道赫王是这般想法,她一定会如丧考批鬼哭狼嚎给你看。王爷,误会呐,她是慌急反蛋定了,真的。
磕哒,磕哒。玩儿茶盖儿玩烦了,赫王止住了动作。棱眼,开口,语调冷飕飕又夹着点沉悠悠:“在想什么呢?抬起头来。”
后者闻言,抬头,看去。那狂炫酷帅吊炸天的气质,冷不丁的被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牵着就跑溜儿了:“在想如何花言巧语巧言令色...”这不,连嘴都跑漏风儿了。
贝齿急刹,临时止损,上牙齿碰软舌尖儿,疼的眼泪狂飙,后面半截儿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然而,赫王一个沉沉深意的回眸。
噢嚯!
扬脸,潮的发红的眼眶生生咧出个灿若菊花的微笑,狗腿到让人头皮发麻。带伤上阵的舌头,力挽狂澜:“臣妇是在想,方才几日不见,王爷是越发容光焕发、英俊潇洒、惹人垂涎了。”
最后一个词落,迎面扫来的目光木巧兮直觉辣脸。
“是么?”声色飘渺琢磨不定:“几日不见,本王看你也是越发珠圆玉润神采奕奕...”听到这儿,木巧兮揖手,嘴里那句借坡下驴‘托王爷洪福’还没溜出口。便听赫王那掉到太平洋彼岸的最后一句话不紧不慢的挤出:“巧舌如簧了。”
......
“托王爷洪福...王爷缪赞了。”垂首,硬生生接的后半句,她权当他那句话是赞美。
“噢,说说,怎么个托了本王的洪福?”
额,木巧兮咕噜噜的眼儿直转,赫贱人,好一句,旁敲侧击,直入主题的刁难。
托您的洪福,她现在是脑满肥肠,腰缠万贯了...
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儿,嬉声:“王爷,您的乐善好施、与人为善、助人为乐的善良品德,臣妇才疏学浅实在是馨竹难书,请给臣妇些许时间组织下语言。”
咕嘎...
是马车崴下轮子,颠簸摇晃的木屐声儿。
车外驽马的陌九即刻紧了紧手头的缰绳,敛了敛脸上愕然的表情。他真的不是惊讶,只是...没见过将脸皮扔的这么让人淬不及防的女人。
马车里,这片刻的插曲只吸引了两人半秒的注意力。
言归真正,木巧兮话落后,赫王斜着黑幽幽的厉眼儿,直直的望来。这狗东西,越发没脸没皮了。
麻着头皮顶着赫王能将人灼的焦酥酥的目光,讪笑:“王爷,在歌颂您的丰功伟绩之前,臣服有一疑惑,还望乐于助人的王爷解惑。”
眼皮儿微撩,狗东西这么能说,那便看她如何说破了天去。放下茶盏“说。”字出口,便端的是一副洗耳恭听状。
“臣妇有一个朋友的朋友前几日送了我朋友些许重礼,请问王爷,这礼品的所有权是否归臣妇的朋友所有?”
赫王挑眉,她这朋友的朋友是谁?
正了正慵懒的坐姿,薄薄的凌唇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在木巧兮期待期盼的眼神中,不负期望的开了口:“自然是归你朋友。”
“那么,臣妇这朋友无论是将那礼品吃了、用了、扔了、卖了都与前者无关是么?”
“自然无关。”
想要的答案入耳,当即跪首。姿态端正,老练娴熟。开口,语调诚恳,真情实意:“王爷深明大义,高风亮节,与臣妇对王爷的影响当真是不谋而合。”这答案,出乎木巧兮意料之外的顺利、满意。一拍即合便马屁连篇,惯性,改不了了。
然,赫王掀开耸拉着遮住了思绪的眼皮儿,一句话砸下来,砸的欣欣然的木巧兮登时神清气爽:“所以,你便将那礼品给倒卖了。”
不是疑问句,万分笃定的感叹句。
还没待扯着袖角的木巧兮,将近几日利欲熏心、中饱私囊一事,与先前好一番铺垫‘朋友的问题’交融在一起,毫无违和感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面的男人却是一点儿也不给人喘息的时间,后话间接踵而至:“很爱钱?”
这一问,不是屁话吗?谁特么不爱钱?
“嘿嘿,王爷,囊中羞涩,形势所逼。”木巧兮为自己这含蓄内敛的说法表示叹服。
然而,话落只闻赫王没头没尾的来了句:“本王改主意了。”
改主意?什么主意?
满脸懵逼后,在赫贱人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木巧兮才恍然意识到,扯犊子的深明大义高风亮节,在赫贱人的字典中,恐怕只有有仇必报,落井下石。
挖了五天的坑,就这么让她蒙混过关?
异想天开!
脑袋里不可控制的飘过赫贱人如何花样作死,十八般酷刑折磨她...
“手伸出来。”冷不丁的赫王来了这么句。
木巧兮脸色却如调色盘般五花八门的变幻了各种颜色,难道是...哪只手犯的事儿的便要剁那只手?
在赫王一声令下,伸到中途的右手嘎然收回,换成了左手。她是右撇子,以防剁手之后生活不能自理,还是左手好了。
只见那伸到眼前葱白的小手,除了微微颤抖外,还闪烁着荧荧水光,赫王眉头轻扬:“你在害怕?”
木巧兮闻言,撩起袖袍擦了擦手心:“不,王爷,是方才如厕净手后没来得急擦干。”风马牛不相及的瞎扯,除了想膈应他,还有就是不让贱人如愿的看了笑话。
然,对她这欲盖弥彰的遮掩,赫王移眼,知道怕就好。
赫王:“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都来了。可她的取财之道实乃歪门儿邪道...可是,木巧兮想反驳她并不是君子。
但,赫王此话何意?显然,是清算她瞒天过海,偷奸耍滑,倒买倒卖的账来的。
管你是女子还是君子,有差别么?
完全没有!
木巧兮垂头,额角冒出细汗。
颤在空中的左手止不住的抖呀抖,下一秒,突地手心一凉。
木巧兮的心脏刹时也跟着一缩。
心里叹了声玩犊子了,可一刹清凉后,并没有任何疼痛感。
紧阖的眼睛虚开一条细缝,小心翼翼的往左手处窥探。
然而,待她看清了手中的物体时,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清脆的,碧绿的,圆润的,光滑的,带着微微凉意静躺在手心的物件儿——三颗圆润碧绿的酸枣。
木巧兮懵懂着眼儿,眨了又眨,头顶飘过一串省略号和问号?
赫王最近偏爱酸甜口儿了,出个门随身都带着酸枣儿?
脑袋里塞满了问号,耳朵里又再次强势挤入赫王高深莫测且沉咧低沉的魔音:“五日五次,每次价格皆是八百两,一共是四千两白银。”
听到此处,注意力成功被拉了回来。木巧兮只觉心里哇凉哇凉的,赫贱人这是在说倒卖燕窝时的价格。连价格都知道的如此清楚,她这个贪财的陋习,太致命了!
木巧兮痛定思痛,觉心下回倒买倒卖时一定要选个靠谱的商家。
痛下决心后,赫王接下来的话,木巧兮顷刻打消了方才痛下的决心,决定金盆洗手了:“手中之物,卖出雪燕同等价格,四千两白银,本王可考虑...既往不咎。”
...
她此刻手中之物,三颗打牙祭都闲酸掉牙的酸枣儿。
四千两白银!
今日,赫王给木巧兮上了一堂非常深刻且惨痛的一课。
倒卖需谨慎,取财需有道。
木巧兮十万个愤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特么也不能硬取吧?
他这是取财呢,还是取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