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少妻之间，黄金荣对她事事迁就，处处巴结。
很快，黄金荣觉得不对了，许多夜晚，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气力跟不上。而怀中的露兰春也不似以前温柔了。以前，她在共舞台演出时，任他怎么弄，她都是极温柔的。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太，她就一点也不温柔了，很多夜晚，她都是带着一种厌倦感，应付一下，草草收兵。
黄金荣很不甘心，他觉得，自己是个有力量的男人，能驾驭住任何东西，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女人呢？
黄金荣命令手下弟子，大量购买虎鞭，他每天吃一条虎鞭。那时是旧中国，当局对珍稀动物也不加保护，其他人也没有保护动物的意识，所以虎鞭能源源不断地运进上海。
连吃了三条虎鞭，黄金荣到夜晚就成了头凶狮……。
黄金荣很得意。他觉得，这一下露兰春肯定很快活了。
但是，露兰春却对他更加讨厌，认为他是对自己这朵娇花进行摧残。因此，再也不开笑脸了。
杜月笙很快发现露兰春有些不对劲。每次来到黄宅，杜月笙都发现露兰春对自己很热情，常常眉来眼去的。杜月笙虽然被露兰春的美貌所震慑，但因为她是黄金荣的老婆，所以每每强咽下口水，忍痛离开。
解救人质少妻出墙
1923年5月5日深夜，一列从上海途经南京、济南、天津开往北京的火车，在离山东临城车站约三四里的地方，遭了近千名土匪的袭击，乘客遭到了绑架。
被绑架的乘客中，除了中国人外，还有一些外国人。其中，有法国天主教主教裴于松？雷狄。
这批被绑架的旅客大部分反穿着睡衣，被押往事先布置的抱犊崮山麓内。泥泞小道坎坷不平，又逢风雨交加，“肉票”们叫苦连天，哭声震野。
裴于松？雷狄主教，与法国驻沪领事、法捕房总巡等关系密切，奉命在上海和南京等地以传教为名暗中进行间谍活动。据说，此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曾获得“勇士”奖章，在上海法租界有幕后操纵的实力。他为了开辟传教基地，亲自由上海乘火车，还装着几箱子银元准备到天津去开办教堂。
事件发生后，轰动国内外，法国驻沪领事限令法捕房火速破案，将雷狄主教营救出来。为此，捕房动员所有的侦缉人员，四处打听、搜索，但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只得采取高价悬赏的办法：凡知道雷狄主教下落通风报信者，赏银洋3000元；凡能找到雷狄主教者，赏银洋1万元。
黄金荣对此事极感兴趣，认为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于是，千方百计寻找线索，甚至亲自到城隍庙烧香求签，祷祝城隍保佑，使他能获得线索，破案立功，并许愿将来青云直上后，一定整修城隍大殿，装塑城隍金身。
再说山东抱犊崮的情况，它的地形似倒挂葫芦，山顶大约有20亩地的盆地，山腰狭小，陡峭的山壁抬头难望尽头。山壁两旁凿有攀石作扶手，或嵌以扶手的木桩，攀登时如若不小心，就有跌入万丈深渊的危险。
时至5月7日，山中匪首孙美瑶在北洋政府派遣围剿抱犊崮的军队连连遭挫的情况下，命令先将外籍女票释放，要她们捎信给北洋政府军，停止进攻。
孙美瑶是山东滕县人，年仅25岁。他的大哥孙美珠原是张敬尧的旧部，后落草为匪，被北洋政府军所杀。
孙美珠死后，那些土匪均由孙美瑶接统。他向官方提出和谈条件：要求任命张敬尧为山东省督军，要求划邹、滕、峄三县为他们的割据地，政府在百里内不得驻扎军队；对苏、鲁、皖、豫四省“同道”中人，须一律收编，并要求英、美、法、意、荷、比六国公使签字担保等等。
由于条件苛刻，无法和谈，双方僵持。
说来凑巧，这起绑架巨案，却从一个到上海来的山东人被扒去100元而获得侦破线索。原来，在山东临城地方有个名叫韩荣浦的，是吴佩孚部下的副官，从临城乘火车到上海来买东西，火车到了上海，他从拥挤的人丛中走到车站附近的旅馆登记住宿时，发现装在肚兜里的100元钱不翼而飞。
韩荣浦沮丧万分，想起有个姓隋的同乡在法租界捕房当巡捕，于是抱着一线希望到法捕房去寻找姓隋的巡捕。姓隋的巡捕替他报了失窃案，并介绍他和黄金荣见面。
黄金荣一听是从天津附近来的，便不放过机会，向韩荣浦打听上海火车开往天津前被拦车抢劫和法国神甫被绑架的事件。由于韩荣浦是吴佩孚手下的副官，熟悉行伍中的事，而且吴佩孚的部队和张宗昌的部队都驻在天津附近，双方所干的坏事，互有所闻，所以韩荣浦就将听到的关于雷狄主教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黄金荣。
一听有了线索，黄金荣大为高兴，立即付给韩荣浦150块钱，要他回到临城去详细打听肉票藏在什么地方，一有下落赶快到上海来报信，再给500元赏金。如果能够破案，还有重赏。
由于黄金荣慷慨解囊，打动了韩荣浦的心。果然，韩荣浦回到临城之后，几天时间就同绑架雷狄主教的孙美瑶匪部取得了联系，打听到了雷狄主教关押的地方，那是抱犊崮上的一座山神庙。
很快，韩荣浦第二次来到上海同黄金荣接头，商量赎票问题。
黄金荣点子多，叫韩荣浦不必去找土匪头头开价赎票，而是叫韩荣浦设法去买通看押雷狄主教的看守。
同时，黄金荣又与陶翻译商量，先向捕房支领2000元，给韩荣浦500元，另交1000元叫韩荣浦立即去买通看守人员，并答应等黄金荣到达关押主教雷狄的地点时，再付2000元，要这些看守人员逃往外地。
最后，黄金荣又叫陶翻译用法文写了一张纸条告诉雷狄主教，请他放心，黄金荣会亲自到临城来救他出险的。
韩荣浦又回了临城。
为了尽快营救雷狄脱险，由法国驻沪领事帮办脱司曼带领六名中国侦探，其中一名就是黄金荣。他们一行七人化装成土匪，深入山区，打听山神庙坐落在何处。
他们穿过几座丛林，绕过迂回险道，从高崖上极目远望，发现山峦里隐约有一座建筑物，他们揣度一番，可能就是山神庙。他们到达离山神庙不远处的一座丛林中潜伏下来，在半夜时分发出暗号。一直在山神庙中焦急等待的韩荣浦也发出回应信号。
雷狄主教被救了出来，安然返回上海。
黄金荣用釜底抽薪的办法，不去同孙美瑶直接谈判，而只花了几千元买通少数看守人员，竞把雷狄主教营救出险，法捕房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原来，法捕房中重要职务都由法国人担任，但这一次，法国驻沪领事立即提升黄金荣为法租界麦兰捕房的督察长，成为华人在法租界巡捕房中职位最高的人物，还专派八个安南巡捕保护他的安全。
黄金荣带着这八个安南巡捕进进出出，权势越来越大，名气越来越响。他觉得，共舞台上，露兰春让他摔了一跤，现在，他又重震雄风了。
可黄金荣万万没想到，自己又跌了，而且跌得更惨。
年轻的露兰春要出逃了。
早在露兰春在共舞台演出时，就对一个年青小伙子发生了兴趣。他是颜料大王薛宝润的儿子薛恒，是戏院里的常客。上海滩上的漂亮姑娘，他也不知睡过多少了。一见到美丽动人的露兰春，他立刻被迷上了。
于是，薛恒常常买鲜花到后台。
一来二去，两人熟了。
薛公子青春年少，风流倜傥，风月场中，经验丰富，很快勾动了露兰春的心。
开始，黄金荣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依然觉得，与卢筱嘉冲突那次，是阴沟里翻大船。除了卢筱嘉，上海滩上不会有人打露兰春的主意了。就是有，最多也只是有那个贼心没有那个贼胆之辈。
孙美瑶劫车案发生后，黄金荣一心扑在案子上，常常夜不归家。后来，他又到山东峄县抱犊崮去，又是好几天没在家。回到捕房后，立刻被提拔为督察长，他不由得心花怒放，洋洋自得。
此时，他才想起，许久没有和小美人露兰春玩玩了。
出了捕房大门，黄金荣立刻赶到共舞台——他以为，露兰春一定还在台上唱戏，不知他“载誉归来”呢。没想到，空旷的戏院里连个人影子也没有。
黄金荣这才觉得不好，他浑身禁不住冷汗直淌，飞快地直奔钧培里的家中，发现家中保险箱被打开，保险箱里的黄金美钞、珠宝首饰一件不缺，但一只装有重要文件的大皮包却不翼而飞了。
黄金荣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花，两腿一软，跌坐在了沙发上。
露兰春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正在他心慌意乱之际，外面传来了汽车驶近的声音，黄金荣奔到阳台上，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派克轿车，前座有一男一女，女的正是露兰春。
黄金荣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叫楼下的保镖立刻把两个当场打死。但是，他没有下命令。他知道，半夜开枪打死送露兰春回家的阔少爷消息一旦外泄，惹麻烦不说，面子岂不是全丢尽了？
黄金荣尽力克制住了自己。
这时，他想起了那只大皮包，它肯定是被露兰春拿走了。在那只大皮包里，有数不清的文件，如果把包里的文件公开出来，尽够上海各级法院、治安机关忙上几年。
文件包括各项明里暗底的帐簿，与各界私下往还的重要函件，以及江湖上的秘密，官场中的罪证。露兰春认为捏牢这张王牌，就等于抓住了黄金荣的小辫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她已秘密包下都城饭店五楼的501套房，和薛恒在那儿同居。
这天夜里回来，露兰春是为了拿一件东西的。
黄金荣没有张扬，但他也没有让露兰春走。露兰春虽然握有黄金荣的把柄，但见黄金荣回来，依然吓得小腿发软，立刻让一手下人去通知门外汽车里的薛恒，“快走，黄老板已经回来了。”
薛恒只好驾车离去。
第二天，黄金荣叫来了杜月笙，对他说了露兰春和她拿走那只大皮包的事。
“露兰春好办，上海滩上美女如云，你觉得她不合适，以后再换一个。关键是那只大皮包，那可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月笙老弟，你有能力，你看着处理吧。既要让我解心头之恨，又要把事情办得圆满，那包里的文件一份都不能少！”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办得刀打豆腐两面光。”
杜月笙先让人找到一个风骚美丽的妓女，亲自给了她3000元钱，“你去勾引薛恒，要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带他去苏州。回来后，再给你3000元。”
妓女见天上掉下馅饼，喜不自禁，一口答应。她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女大学生样，找个机会与薛恒搭上了。没到半个月，薛恒果然神魂颠倒，既不回家，也不去找露兰春，整天像影子一样跟着“女大学生”。
“女大学生”乘机提出，要去苏州逛逛园林。
薛恒正求之不得，马上带她去了苏州。
薛恒一走，露兰春如同失了魂一样，独自一人住在都城饭店五楼的501套房里，度日如年。
此时，杜月笙只身一人来了。
露兰春一见杜月笙，不由地眼睛一亮。
杜月笙一见露兰春，满脸堆笑说：“露老板，好久不见了，一向可好？”
露兰春的眼泪立刻滚滚而下。
“杜先生，你是明白人，我怎么能好呢？我这年纪轻轻的身子，让那老麻皮糟踏了，我常想不如死了算了。”
“露老板年轻美丽，技压梨园，怎么能说这话呢？”
“是的，别人也像你这样劝我，所以我才没走那一步。”
“谁？”
露兰春抬起头，看了看杜月笙，有些哀怨地说：“杜先生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我的确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是薛公子。”
“薛公子？是不是颜料大王薛宝润的儿子薛恒？”
“是的，杜先生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还很熟悉。他现在正带着他的女朋友在苏州白相。听薛宝润说，他儿子下个月就要娶这位女大学生进门了，还准备请我证婚呢。”
“真的？”
“真的。这是他们的订婚照片。”说着，杜月笙从怀里掏出一张男女合影的照片递到露兰春面前。
露兰春一看，果然是薛恒和一个俊俏女子的照片。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露兰春一下把照片撕了。
“露老板，我真人不说假话，你都看见了，还是回黄老板那去吧。”
“不回，我就是死，也不跟那麻皮了。”
“何必意气用事呢？”
杜月笙说着靠近了露兰春，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要听话，黄老板是明媒正娶你的，你不回去，他会不客气的。”
“那又怎么样？他的那一大包罪证都在我手里，我随时都可以把它们公开。”
“公开了又能怎么样？上海滩上有地位的人还不都是彼此彼此，谁也干净不了多少。只是你一公开，黄老板定然会让你性命难逃，何必呢？”
“杜先生！”露兰春一下子歪在杜月笙的怀里，哭泣说，“杜先生，你娶我吧。说心里话，我早就喜欢你了。”
杜月笙心里快活极了。他掏出一条洁白的手绢，轻轻地给露兰春擦着眼泪说：“露老板，我也喜欢你呀，只是你已经属于黄老板了，我就不敢想了。”
“我不是他的，是你的，你娶我吧，哪怕做小，我都愿意。”
“不行，我真的不能娶你。不过我的确很喜欢你。”
说着，杜月笙的手插到了露兰春的胸前……露兰春一阵颤抖，紧紧地抱住了他。
两人上了床后，杜月笙想，我现在决不比黄金荣差了，他能享受到的女人，我一样也能享受到。
“你愿意听我话吗？”
杜月笙问。
“愿意。”
“那你就把那个大皮包还给他。”
“为什么？”
“你还给他，然后提出离婚。”
“他会同意吗？”
“放心吧，有我呢。”
经过一番周折，黄金荣和露兰春办了离婚手续，那个公文包原封不动地交回了黄金荣。
不过，黄金荣规定了两个离婚条件：一、露兰春今后不许离开上海一步。二、露兰春不准再度露面唱戏。
过了一段时间，杜月笙找到露兰春，给了她一笔经费，让她悄悄去了天津。行前，她得到一个消息，薛恒已从苏州回上海了。他在苏州被一伙蒙面人打得遍体鳞伤，后来一直住在苏州的医院里。
了结了与露兰春的风流孽债，黄金荣觉得自己一下子老去了许多。很多事情他都觉得力不从心了。他隐隐地意识到，这上海滩上，他的霸主地位将消失，不管他乐意不乐意，杜月笙都将崛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