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笑了笑，毅然说：“不必了，一起卸了吧。我这就让啸林哥打电话给宋希勤，请他在高昌庙到枫林桥这段距离派兵把守，宣布戒严。”不一会，杜月笙便打电话到高昌庙，对陆冲鹏说：“陆先生，你尽快把货卸下来，我们戒严到两点钟为止。”陆冲鹏看看表，追问道：“我要不要一路押运？”杜月笙笑了笑，说：“不必，你最好一个人先到维祥里。”维祥里是三鑫公司的所在地，陆冲鹏明白杜月笙的意思了，急忙指挥卸货，岸上早有杜月笙安排的人在接应了。陆冲鹏见状，也就放心了，一个人乘着汽车，往维祥里赶去。一路上，公路两旁都是宋希勤部下全副武装的官兵。枫林桥一带是法租界和华界的交界处，杜月笙正在那里握着手枪，震惊地指挥小八股党将烟土运往三鑫公司的仓库。就这样，在华界上，一路军队戒严，小八股党在法租界荷枪实弹地接应，500箱鸦烟土全部顺利地运到了三鑫公司。
500箱烟土到手，三大亨都松了一口气。黄金荣特地在黄公馆设宴款待张啸林和杜月笙。他当面赞道：“英雄！二位都是英雄！为你们干一杯！”
由于这500箱鸦片，三鑫公司的信誉，以及张啸林、杜月笙的金字招牌都得以维护。这500箱烟土获利颇丰，陆冲鹏也很快就收到了货款。经此一事，不但陆冲鹏对杜月笙和张啸林钦敬有加，就连的他幕后老板财政总长李思浩对上海滩的杜、张两位大亨也十分佩服。
后来，李思浩到了上海，陆冲鹏便介绍他认识了杜月笙和张啸林。几人把酒言欢，俨然是多年的老朋友。1925年初，陆冲鹏悄悄地递给了杜月笙和张啸林一人一张委任状——北洋政府财政部委任他们为财政部参议。张啸林和杜月笙的名声逐渐超出上海滩的范围，远达北洋政府的心脏——北京。由于当时局势尚不明朗，杜、张二位并没有把委任状拿出来示人。
十一、兴办慈善，装装门面
十里洋场是一块中西合璧之地，具有强大的包容力。不仅西方的新玩意儿在这里可以找到用武之地，中国传统的东西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仅就娱乐而言，上海滩最为时尚的方式无疑是跳舞，而京剧、沪剧等戏种也广受欢迎。
为了便于交游，张啸林也曾学过一些洋玩意儿，装装门面。对于跳舞，他就比杜月笙的兴趣大得多，对京剧也情有独钟。凑巧的是，杜月笙对京剧也颇感兴趣。他曾有一个愿望：凡是他所听过的好戏，他都想学会唱几句。因此，不管是生旦净丑，他都能唱上几句，有的甚至能唱一整段或一整出。
张啸林的唱功比杜月笙更好。当然，他们学得这手本事，不能不说是得益于全国各地的大腕名角。黄金荣和金廷荪都是极爱听戏之人，对戏剧界人士向来十分爱护。杜、张受他们的影响，对全国各地来上海滩演出的知名艺人们也一概结交。因此，当时的京剧名角谭鑫培、梅兰芳、杨小楼等人无不与他们交好。戏剧界的人士也几乎没有一个不崇仰这两位上海滩的大佬的。
齐卢之战之时，江南一带炮火连天，弄得民生凋敝，难民遍野。各地难民为寻求庇护，纷纷扶老携幼，逃往相对安全的上海。一时间，上海滩人满为患，难民们席地幕天，餐风露宿，每天都有人因饥饿和疾病而死去。
如何解决难民们的生活之需，让他们免于饥饿和死亡，就成了上海滩上的一件大事。1925年初，三位大亨登高一呼，呼吁上海各界慷慨解囊，加以救济。为了募捐，他们还组织了一次义演，邀请各大名角前来捧场，所得收入悉数用于难民安置。义演极为成功，连日满座，收入也颇丰。上海滩的戏迷们都知道杜月笙也有两把刷子，便纷纷要求杜月笙和张啸林也出来唱一出。
上海滩大亨如若登台演出，肯定会比任何任何大腕名角更叫座，更有号召力，票房收入也会更高。张啸林在杭州就曾登台演出过。但杜月笙却是第一次公开登台演出。唱的是“落马湖”，在戏中，杜月笙饰演黄天霸一角，张啸林饰演窦尔敦。杜月笙既紧张，又兴奋，他不仅加紧练习唱工和做工，还自掏腰包，做了四套行头。杜月笙为什么做了四套行头呢？原来，“落马湖”这出戏，黄天霸出场下场一共是四次。朋友的建议他，每次出场换一套，因此他便做了四套行头。
沈月英闻知杜月笙做了四套行头，乐得合不拢嘴，问他：“唱戏又不是做新娘子，为什么要一场换一次行头呢？戏唱起来，只怕你连换装的时间都没有！”
杜月笙自嘲说：“哈哈……这个你就不懂了，人家角儿唱戏，唱工、做工俱佳，票友们是既饱了耳福，又饱了眼福。我的唱工不灵，做工也不行，只好多换几套行头让大家看看了。”
义演之夜，盛况空前，上海滩早期三老之一虞洽卿和商界名流王晓籁双双为杜、张二人捧场。戏院里被挤得水泄不通，没有弄到坐票的人，千方百计地买了站票，连站票也没有买到的人便顺势挤了进来，站在人堆里。顾嘉棠、叶焯山等小八股党和杜、张二人的亲随在人堆中挤来挤去，昂首挺胸，神气十足，都为自己是杜先生和张大帅的属下而感到自豪。
张啸林首先登场，掌声骤起，喝彩声更是不绝于耳。张大帅张口念四句“引子”，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就在此时，绣帘一掀，杜月笙登场了，戏院里再次响起掌声，不少观众甚至在高喊：“喏，杜先生！杜先生出来了！”
杜月笙一身湘绣行头，蟠龙绣凤，珠光宝气，非常耀眼。他头上的那顶“百宝冠”更是货真价实的水钻串成的，在灯光的烘托下，看上去仿佛犹如绚丽的晚霞，十分漂亮。这个漂亮的“百宝冠”虽然为杜月笙的出场增光不少，但却害苦了他。千余颗水钻镶在上面，足足有20多斤重，压得杜月笙苦不堪言。
张啸林念完“引子”就忘了词，好在他提前有准备，将唱词全部写在了扇面上。此时，他从容自若，右手甩开了大折扇，两只眼睛落在扇面上。“窦尔敦”便亮开了嗓子。台下不时传来“好，好”的喝彩声。
杜月笙正在艳羡张啸林的聪明之时，“窦尔敦”唱完了，该“黄天霸”接下去了。一时情急，杜月笙竟也忘了词，只见他满头大汗，目瞪口呆，努力想补救之法。这时，著名京剧演员苗胜春提着一壶茶走了过来，他在杜、张联袂演出之际，专职负责检场。苗胜春趁杜月笙喝茶的功夫，在他耳边轻轻提醒了几句。这才解了杜月笙的围。张大帅和杜月笙在台上演出。虞治卿、王晓籁，以及台下的小八股党和众多观众门生齐声喝彩！其实，不管他们唱的是什么，唱得怎么样，都势必会满堂喝彩。一则他们是上海滩的大佬；二则，他们并非科班出身，此次演出不过是为了募捐。这场戏好歹唱完了，票房收入相当不错，比大腕名角有过之而无不及。
由于杜月笙远比张啸林会做人，收拢了一批新闻界知名记者和编辑在门下，上海滩各大报纸对杜月笙在这次义演中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评价。他的声名大振，势头有超过黄金荣的迹象。当时一家报纸曾这样写道：“民国十三年齐卢战争之役，上海首当其冲，四乡居民麇集租界，极颠沛流离之惨，杜先生乃出而组织难民救济会，所以保全之者甚众。十四年，发起联义善会，以拯济贫苦。”
张啸林愤愤不平，他在义演当中也出了不少力，在舆论上却输给了杜月笙。张啸林暗暗与杜月笙较劲。他咬咬牙，出了些钱财，参加了重修南市的城隍庙的活动，成为发起人之一。同年，他又与杜月笙一起创办了一个乞丐收容所。兴办这些慈善事业，倒真给张啸林增光不少。他在上海滩的门面逐渐撑了起来。
就在杜月笙和张啸林名声日盛之时，黄金荣却产生了退隐的念头。黄金荣产生退隐之意依然是因为感情上的事情。露兰春出走后，首先去投奔法籍大律师逖白克，表示愿意付出一笔为数可观的费用，请求给予保护，并代她办理与黄金荣的离婚手续。逖白克听完她的述诉，吃惊不小，他怎敢得罪黄金荣呢！他便以“委实难办”一口拒绝了。露兰春不得已，便去法租界卢家湾聂公馆，投奔在会审法庭担任华籍推事的聂榕卿。
这位会审官刚正不阿，在社会上颇有些声望，因他雅好戏剧，兴起时还客串粉墨登场，露兰春曾拜他为义父。露兰春出走之时不但把黄公馆里所有值钱之物都带走了，还把黄金荣与有关各方私下往返的重要函件、江湖上的秘密、官场上的罪证也盗走了。黄金荣投鼠忌器，不便采取行动，只是托人带话给聂榕卿，让他不要多管闲事。聂榕卿立召露兰春询问。露兰春不想给义父为难，便如实招认了，不等主人下逐客令，就主动离开聂公馆。
尽管黄公馆上下和巡捕房为顾全黄金荣的体面，将这一桩公案对外瞒得严严实实的，但这个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社会上传扬开了，其中又少不了许多离奇之说。黄金荣在万般无奈下，要张师夫妇出面将露兰春叫回来，并说：“只要她肯回来，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实际上，黄金荣此时已经想通了，也不期待破镜重圆，只希望能把露兰春盗走的文件取回来。他曾有意无意的告诉杜月笙说：“女人心，海底针，露兰春既然变了心了，寻她转来也是白费。罢罢罢，我只要她把偷走的东西拿回来，多少有个交代。”
当露兰春和张师夫妇步入客厅时，黄金荣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明天上午十点，在律师事务所见面。”
次日上午十点，双方由法籍律师魏安素办理离婚手续。露兰春除将公文皮包原样归还黄金荣外，还接受了黄金荣提出的今后不准她再登台演唱的条件。正式和黄金荣脱离关系之后，露兰春下嫁薛恒，两个人果然爱情弥坚，躺在鸦片烟榻上过了大半辈子。
由于杜月笙为解决黄金荣和露兰春之间的事情出了不少力。黄金荣把他位于华格臬路的一块地皮送给了杜月笙。那天，杜月笙偶然向黄金荣提及，说他现在房子不够住，想寻块地盖座公馆。黄金荣马上说：“我倒是有一块地，就在华格臬路。面积很宽阔，足足有两亩地呢！你去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我就送给你，让你起幢房子，解解燃眉之急。”
华格臬路距离上海滩闻名的舞厅大世界不远，正处在繁华路段，不管是交通，还是交游娱乐，都十分方便。在这样好的地段，两亩空地足可以盖一幢深宅大院，落个闹中取静了。黄金荣一句“解解燃眉之急”就轻描淡写地把这块地送给了杜月笙。黄金荣送一块地皮给杜月笙还另有深意。经过这次情感风波，他已经无力给黄家子弟撑起一片天空了，黄门弟子们更是无法受到他的保护了。他一手打拼下来的天下总归需要一个有能力的晚辈继承。杜月笙自然成了不二人选。他也想借这次机会拢住杜月笙的心。
杜月笙当下便高兴地谢了黄金荣，去找张啸林，商议起房子的事情。张啸林是一个直心肠的家伙，他听到杜月笙要在黄金荣送的地皮上起房子，当下便凑起热闹。他说：“太好了！两亩地这么一大片面积，足够我们一人盖一幢房子了。到时候，两幢房子连在一起，我们来往起来也方便一些。”杜月笙知道，张啸林的利用价值还很大，况且他的势力也不在自己之下。他当即回答说：“好嘛，就照啸林哥意思办。”
于是，杜、张两家便在华格皋路上大兴土木，造起了洋房。两亩地皮，两家一家一半，中间隔了一道砖墙，开一扇便门两家人来往。民国十四年春，杜、张两家同时搬进了华格皋路的豪宅。搬进新居的第一天晚上，张啸林一宿没睡，在院子里不停地踱步。遥想当年，他浪荡在四马路一带，身背假药，喊破了嗓子，还到处受人白眼，十分可怜。现在终于有了一座像样的张公馆了。虽然这座公馆多少沾了些杜月笙的光，但不能说没有自己的努力在其中。张啸林雄心勃勃，他相信，黄金荣和杜月笙所拥有的一切，他都会有的。
张啸林把张公馆装修成了上海滩最豪华的住宅之一。张啸林将前面中式住房的楼下三间打通成大厅，二楼和三楼为夫人娄丽琴的住房，将后面西式楼房的底层分作三间，西厢房前半间作秘书室，后半间是古董室，兼为与人谈机密要务的地方，中间作为宽畅的大客厅、东厢房作大菜间，内设张啸林的办公桌、沙发和烟铺，在这里会见普通客人，总帐房办事、吃饭也在这里。
张公馆被刻意布置之后，其显赫、气派在豪富群中也屈指可数。一切布置停当，张啸林又仿效邻居杜月笙，雇佣了秘书、账房、警卫、女佣人、厨师、园丁和勤杂工。只是经过1924年的那次窘迫之后，他对钱看得越来越重，不再像从前一样花钱如流水了。他每个职务只配二三人，远不像杜公馆佣仆如云，奢侈气派。其实，若论钱财，张啸林远在杜月笙之上。他客厅后面的大保险箱里随时可以拿出十万八万的现款。也是从这个时候起，上海滩三大亨的格局最终形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