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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这条小路,康平已走过无数次了。现在,他又走在这条小路上。小路依旧在,路边的花花草草也在。只是,人变了,人的心态,也变了。

康平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寻找。他在寻找那条檀木项链——明明知道找不到的。他真希望回到从前。丽珍摇树,康平站在树下不动。树上的雨水都落在他身上,丽珍推他,问,你怎么不跑?他说,丽珍,你给我的一切,我都接受……

康平痛苦地闭上眼睛。

直到现在,康平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他要恨的人,从来就不是徐丽珍!当初,徐丽珍把项链还给他的时候,他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她的苦衷?他那样轻率与冲动,把项链一丢了之。怪不得再也找不到了!他一直就沉湎于自己的自卑之中。自卑,胆怯,脆弱……真的是陈铭浩抢走了徐丽珍吗?还是他的自卑放走了徐丽珍?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回流啊!

一连几天晚上,康平一直徘徊在这条小路上。

仿佛是心有灵犀。那天晚上,橘色的灯光下,康平忽然看到一个身影。康平一眼认出来,是徐丽珍的身影!这怎么可能?好像是做梦!天下哪有这样的巧事!康平愣住了。

确实是徐丽珍,她也看到了他,也愣住了。

眼前的徐丽珍,既熟悉又陌生。她变得黑,瘦,憔悴不已,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似的。他惊喜地喊:“丽珍!”

丽珍呆呆地看着他,继而,用手捂住脸,转身就跑。

康平反应迅速,他快步跑到丽珍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丽珍又转回身,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晚上回到家,康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充满了惊喜,为今天的懈逅。他和丽珍可以重新开始的,不是吗?丽珍已经离婚。她怎么变得那么瘦?对了,她在学校的时候就很瘦!她过得并不好!康平深深地叹了口气,想:以后,我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康平得到徐丽珍的住址并不是多难的事,周陆就可以轻易搞定。可周陆并不情愿帮他这个忙。

周陆说:“康平,你想好了,徐丽珍今非昔比,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人。”

康平问:“什么是更好的女人?”

周陆说:“年轻的,漂亮的,未婚的……”

周陆还没有说完,康平接过话茬:“没有更好,只有最好。徐丽珍就是最好的女人。”说完,自己先笑了。

周陆看着他,也无可奈何地笑了,说:“你从来就没听过我的,随你吧。”他把徐丽珍的地址给了康平。

徐丽珍住在皇冠小区,那是一个高档住宅小区。那样的门卫管得很严,没有业主的许可,外人根本进不去。康平在小区外“侦察”了几天,发现一些保姆和钟点工倒是较随意地走进走出的。

康平有几次想混进去,都被“请”了出来。门卫认识了他,对他的警惕性很高,只要他远远地走来,他们就紧盯着他不放。康平只好在小区外面等。他就不相信徐丽珍不出来!他就不相信等不到徐丽珍!

康平最初等到的,是徐丽娟。康平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越不想见到她,就越容易见到她!徐丽娟没有看见康平,她快步地向小区走去。那时候,康平站在一棵树的后面,背对着她。他想,完全没有必要打草惊蛇。蛇是谁?蛇是徐丽珍。这样想着,他又笑了。他想以后一定要把这个比喻告诉她。她是不是又要气得打他?最近他心情很好。汽修厂的生意好,见到徐丽珍后心情更好。他相信自己和丽珍相见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功夫不负有心人。徐丽珍真的出来了。

其实康平没有见到丽珍的时候,丽珍天天见到他。透过自家的窗户,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他在小路上徘徊来徘徊去。徐丽珍决定出来,就是想明确地告诉康平:以后,不要再等了,他们之间,早已经结束了。

康平没有反驳丽珍,他看着她,想了想,很诚恳地撒了个谎。他说他现在没有工作,问她需不需要钟点工?他能炒菜做饭,拖地收拾家务,重活累活,什么活都能干。还说他以前在家政公司干过,干得也不错。

徐丽珍惊讶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也没想到康平落魄到这种地步。以前听姐姐说,康平在卖丰胸的药,她还半信半疑。现在,她的心慢慢沉下来,她想,也许是自己误解了他,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她的脸慢慢地红了。她又想,康平当初真不应该辞职,可他辞职也是因为自己。徐丽珍研究性地看了康平半天。康平穿了一身蓝色工作装。她对着小区外的花坛想了一会儿,说,好吧。

就这样,康平当上“钟点工”,走进了徐丽珍家里。

丽珍很快识破康平的庐山真面目。

康平有一部非常高档的手机。干活时,他的手机不时响起,他对着手机,说的全是汽修厂业务上的事,而且,说话时的语气,打的手势,已非同一般。

那天,丽珍看着他接完电话,冷冷地说:“这是你的工钱,你可以走了,以后也不必来了。”

康平去卫生间拿拖把拖地,根本不理睬她。

丽珍跟在后面问:“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

他一边拖地一边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这钟点工,还非当下去不可。”

康平和门卫混得很熟了。门卫都熟识了这位“钟点工”,对他的印象挺不错。走在大门口,康平常顺手捎给门卫一盒好烟:“别人送我的,我抽不惯,你尝尝。”门卫欣然接受。如今,康平可以自由地出入小区了。

丽珍很想去跟门卫说说,以后,别让康平进来了。可她又不知道康平是怎样跟门卫说的,是说他自己是钟点工呢,还是别的?她不想把这事弄得沸沸扬扬被人关注,于是也就罢了。

丽珍把门铃里的电池取下来。康平按门铃,门铃不响。他就敲门,她还不开。康平就一直敲个不停。她的门没开,邻居的门倒开了,康平就跟邻居闲聊几句,又接着敲。没办法,她只好把门打开。

康平一进门,也不多说话,换了拖鞋,挽起袖子,干起活来。

那天,康平轻车熟路地把饭菜做好,端上桌,喊丽珍吃饭。他炒了小油菜,拌了黄瓜金针菇,还做了西红柿汤。丽珍不高兴地问:“怎么全是青菜?”

康平说:“我去打听医生了,你的病,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这个你要听我的,我现在是厨师。”

丽珍叹口气,说:“你也一起吃吧。”

康平也不客气,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吃。

丽珍忍不住地说:“有你这样的钟点工吗?”

康平开心地笑了,说:“是你请我吃的呀!”又说:“丽珍,那天,你让我进来,我真高兴,这说明,我们之间的缘份未了。”

丽珍终于流下眼泪,说:“康平,我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我配不上你了,你也不要来干扰我的生活,让我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好吗?”

“不好!”康平大口大口地扒饭,问她:“你怎么还不吃?再不吃,我都吃光啦!”

康平很快又见到徐丽娟。

当时康平在拖地,门铃响,徐丽珍跑去开门,徐丽娟拎着一兜水果进来了,一进门就问:“丽珍,这么长时间没回家看看?”

一听到徐丽娟的声音,不知怎地,康平有些紧张,赶紧埋下头,走进厨房,去拖厨房的地面。

徐丽娟发现了屋里的男人,跟着进了厨房,紧盯着他看,回头问妹妹:“这是谁?”

丽珍也有些紧张,掩饰着说:“啊,是新请的钟点工。”

“钟点工?”徐丽娟冷笑一声,走上前,问康平:“你不是在卖丰胸的药吗?怎么卖到我妹妹家来了?你还在打她的主意?”

康平站起身,直看着徐丽娟的眼睛。他不说话,只用眼睛告诉她,她再也赶不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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