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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臆梦

梅长苏一觉睡的并不安稳,发热与被毯所带来的燥热与闷汗,令他陷入一个又一个梦境。

在梦里,他回到梅岭赤焰的那个战场,父帅,赤焰军,一个个他所熟悉的面孔,此刻,却正是筋疲力竭之状。大雪飘零,比他记忆中那场雪下的还要厉害,鹅毛大的雪花漫天飞舞,几乎湮没了视线。

梅长苏一一望去,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赤焰少帅林殊,此刻的白色战役已沾满敌军的鲜血,可林殊并未在意,他蹲下身子,从地上的积雪抓了一把,放进嘴里,润了润干渴的喉咙,询问为何援军仍未抵达。

梅长苏虽然疑惑为何此刻他竟能看见林殊,却无暇细想,他心中急切,想要冲过去,告诉大军,告诉父帅,告诉林殊,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大劫。他努力迈着步子,可面前突然筑起了人墙,赤焰军的将士们列成了一排,挡在他的面前。

梦中的梅长苏万分急切,想要大声吼出提防谢玉的消息,可是喉咙嘶哑,竟发不出一个字来。林殊漠然走到他的面前,问他,你是谁?梅长苏突然踌躇了起来,他要如何回答他是谁,我伸出右手,微微颤抖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意识到面目全非的他,是赤焰上下都无法认出的面容。

然而谢玉的大军屠刀已起,梅长苏怔怔地看着赤焰众人一个一个倒下,看到谢玉一刀挥过,眼前的林殊不可置信地倒地,而他,什么也做不了。恍神间,谢玉狰狞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他的双眼通红,直勾勾地盯住梅长苏,一声从嗓子里挤出的,带有仇恨之意的怒吼:“梅长苏!”

沉睡中的梅长苏身子不经意的一抖,双手已将被毯攥的快要撕裂,而他却并未醒来,而是进入了另一个梦境。

梦境中的梅长苏一身冷汗,还未反应过来,已置身于一片明媚阳光中。眼前是笑意盈盈的霓凰走来,向他执推手礼,笑道:“苏先生也来觐见太皇太后。”

梅长苏摩挲了一下衣角,便有宫人请他二位入殿。殿中站了许多人,梅长苏缓缓抬头,看见了祁王、王妃、景琰和柳皇后,几人都笑着道:“小殊,就差你了。”

正中簇拥而坐的,正是他心中牵挂的太奶奶,此刻慈眉笑眼的正打量着她的儿孙。梅长苏眨了眨眼睛,忽然看见太奶奶身边,站着的母亲晋阳长公主,与他的姑姑宸妃。

梅长苏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太奶奶冲祁王招了招手:“景禹好孩子,来。”

祁王笑着携了王妃的手:“孙儿给太奶奶请安。”

太奶奶笑容可鞠:“好,好,你成亲了吗?”

宸妃附身在太奶奶耳边道:“太奶奶,景禹成亲了,这位就是您的重孙媳妇。”

祁王妃盈盈拜倒,叩头请安。

太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有孩子了吗?”

忽然见到庭生走出来,穿着早不是罪奴装扮:“拜见高祖母。”

梅长苏想要唤一声庭生,却又发现迈不动步子。见太奶奶已经看向萧景琰,神色有些迟疑。

静妃上前:“太奶奶,这是景琰,已经是现在的陛下了。”

“景琰啊,好孩子。成亲了没?”

“回太奶奶,已经成亲了。”

“生孩子没?”

柳皇后抱了怀中婴儿上前,“太奶奶,这是元哲。”

“好,好,好。”

太皇太后把视线转过来,“这是,小殊吗?”

晋阳长公主连忙招手,梅长苏感到身后霓凰轻轻推了推他,忙回过神上前:“太奶奶。”

太皇太后拉起他的手:“小殊,好孩子,你好久没来看太奶奶了。太奶奶想你呀。”

梅长苏抬起头,看着太奶奶和蔼的面容,他眯了咪眼睛,感觉一丝酸意涌上。

“小殊啊,你成亲了没。”

梅长苏动了动嘴唇,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来一声:“成亲了。”

“成亲了?好,好,是霓凰那孩子吗?”太皇太后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霓凰上前跪下:“太奶奶,是我。”

太皇太后欢喜的不得了,看着眼前一双璧人,冲梅长苏问道:“带了孩子来吗?”

梅长苏胸中仿佛一团棉花堵住,直塞的他说不出话来。看着太奶奶慈爱的目光,梅长苏的内疚从心底直冲上来,心乱如麻,禁不住咳嗽起来。霓凰微笑着,为他拍背顺气。

身侧的母亲有些失神,喃喃道:“是啊,怎么没带孩子来呢。”

太奶奶只笑着道:“要抓紧啊。”

梅长苏自觉定是一副狼狈样,将身子缩在一起,只希望淡出大家的视线。正尴尬时,忽然一个宫人进来:“莅阳长公主在殿外,请苏先生借步说两句话。”

混沌地走出殿外,刺眼的阳光令他抬手在额前相挡,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声:“苏先生。”转身看到莅阳长公主站在眼前,神色悲恸,缓缓垂下眼脸道:“我有一事想请苏先生帮一个忙,不知苏先生是否有见过我的孩子景睿和绮儿,他们很久没有回家了。”

梅长苏袖中的双手不禁紧握,低头道:“苏某并未见到。”

“都说苏先生奇思绝谋,可否请苏先生帮我想一想如何找到他们。眼看要到中秋了,太皇太后会想念这些孩子的。”

“小殊,”晋阳长公主从身后走来,含笑看着他,“景睿和绮儿都是你的表弟妹,你仔细帮你小姨找一找。”

梅长苏愣了一愣,却见霓凰也笑着走出来:“兄长去问问卓家?他们兄妹是否去了天泉山庄。”

莅阳长公主却失神道:“卓家,卓家哪里还有。卓鼎风已经死了,我的景睿,我的绮儿,也不回来了。”

晋阳长公主不可置信,用手抚上胸口:“小殊,你怎么能伤害景睿和绮儿,从前你最疼爱他们的。”

“长公主,”霓凰突然打断,“这是苏哲,不是您的儿子林殊哥哥。否则,怎么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他都不愿和我在一起呢。”

晋阳长公主不禁错愕,目光在梅长苏与霓凰身上流转。霓凰微笑着,一边挽起母亲,一边挽起小姨,我们走吧。于是三个人便一同,缓缓离去。

梅长苏不禁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想要申辩,可不知从何处申辩。他只能喊着母亲,喊着霓凰,可是她们都没有回头,就那样慢慢走远,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

“母亲。”

“霓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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