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不算宽敞的客厅，一群携带着刀枪棍棒的不良分子，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儿寡母，江凡就夹在这群人中间，紧紧盯住毛哥的眼睛，非但不惧，反而异常的从容淡定。
对视了差不多十几秒的时间，毛哥忽然笑了：“这位兄弟，你确定，你要和我，讲规矩？”
江凡也笑了：“为江湖人，义字当先，即便是江湖人办江湖事，也要讲一个理字，您说是吧？”
“呵呵，看来，兄弟也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人物啊！”毛哥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凡，随后说道，“也是，你说的没错，不管是谁，也不管他走到哪儿，都得讲一个理字，不过，在咱们讲理之前，我首先得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江凡从容不迫地说道。
毛哥凑上前来，紧紧盯住江凡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真的是这儿的户主？”
“那当然。”江凡点了点头，“不信的话，你可以问舒女士，看我有没有说谎。”
“舒小姐，他真的是这间房子的户主？”毛哥看向舒雅，脸上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舒雅张了张嘴，她的本意是不想让江凡卷入到自家这些是是非非当中的，可否认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迎上了江凡一个严厉制止的眼色，再加上舒雅此时也的确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所以只好是点了点头，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江凡一人身上。
“行。”毛哥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看向江凡，“那现在咱们就讲一讲各自的道理吧！”
说到这里，毛哥顿了顿，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纸来，在江凡面前展开：“首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你不能否认吧？”
江凡仔细看了看借据，字迹很清楚，看来不像是被人胁迫的样子，只是这欠款的金额有点大，算上利息，差不多得有二十来万了，而且这落款人的姓名也不太对。
“毛哥，签名的明明是一个叫何望的人，你们怎么不找他，反而找到我的房子里来了啊？”江凡先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毛哥说的话，然后指着落款上的签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毛哥不慌不慢地将借据叠好放回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指了指江凡身后的舒雅：“呵，你去问问舒小姐和这位何先生的关系就明白了。”
“舒女士，这位何望何先生是？”江凡扭过头来，他也有些好奇，何望欠下的高利贷，怎么就找上舒雅母女了呢？
一听到何望这两个字，舒雅的情绪顿时便低落了下来，表情痛苦，似乎是陷入到了某种不堪的回忆：“何望，是我的前夫。”
“哦，原来如此！”江凡恍然大悟般地感叹了一声，然后又更加疑惑了，“毛哥，这不对呀，舒女士不是已经和何先生离婚了吗？按理说他们俩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才对，你们要找也不应该来找舒女士啊！”
毛哥哈哈一笑，立马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白纸出来，显然是对此早有准备的样子，江凡凑近了一看，却是被上面所写的内容所震惊了。
无它，虽然白纸上只有短短的一行，但每一个字都显得那么地触目惊心：
“今欠下庞元贷款二十万元整，由女儿舒兰兰代为偿还，何望。”
混账，简直是比禽兽还要禽兽！
自从来到沪城以后，江凡还从未有如此生气过，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更何况是人了？
“这真是何望他亲手自愿写下的字据？”死死压抑住心里的怒气，江凡特意强调了自愿两个字，他实在不相信一个父亲会舍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入悬崖。
只可惜，从毛哥的脸上，江凡没有得到任何他想要的答案：“兄弟，我们这些人行事虽有些见不得光，可道义这两个字还是要讲的，如果你不信的话，大可自己去查。”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去查的。”江凡冷哼一声，自从知道兰兰的父亲干下的畜生事之后，江凡的态度便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和睦，“事情我大致清楚了，我不管他何望是怎么欠下这么一笔钱的，也不管在这个过程中你们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只想知道，接下来，你想怎么样？”
“这简单。”话说到现在，毛哥终于露出了会意的笑容，“两个字，还钱！”
江凡眯起眼睛来：“如果还不上呢？”
“这也简单。”毛哥一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跟何望没关系的，我们不会动，但是何望的女儿，我们得带走。”
毛哥说完后，江凡还未表态，舒雅却先受不了了，紧紧抱住舒兰兰，直摇头说道：“不行，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你们把我的女儿带走的！”
对于舒雅来说，女儿就是她的一切，她宁愿砸锅卖铁，也不会让舒兰兰被毛哥这些人带走的。
见舒雅情绪渐渐开始激动起来，江凡赶紧蹲下来按住舒雅的手腕：“雅姐，你别激动，我和你一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兰兰来为这件事买单的。”
“可他们说，还不上钱，就要把兰兰给带走，这可怎么办？我上哪儿去弄这二十万啊？”
“雅姐，没事儿，放心吧，这儿有我呢！”江凡细声劝慰道。
“这种事情，你能有什么办法啊？”舒雅眼眶急得通红，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但因为用力过大，却咬出了几缕血丝出来，过了几秒钟，满心绝望的舒雅仿佛是下了某种巨大的决心一般，认命似地说道，“要不然，还是让我……”
一看舒雅那委身求全般的表情，江凡便将舒雅的心思猜出了大半，因此还未等她话说完，江凡便厉声喝道：“雅姐！”
舒雅手腕处传来疼痛让她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看着江凡又是严厉又是责备的眼神，舒雅不禁心中一暖，可现实又是如此的残酷，她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正在读书的孩子，上哪儿去弄这一笔二十万的巨款啊？
“我……”仿佛压垮了骆驼身上最后的一根稻草一般，才刚一开口，现实中所有沉重的负担在这一刻几乎全部压到了这位坚强的单身妈妈身上，让她最终不堪重负，只得紧紧抱住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开始无声地哭泣起来。
江凡轻叹一声，都说父爱如山，母爱似海，可轮到舒雅这一家子头上的时候，江凡只看到了如海洋一般饱含温暖的母爱，至于如山的父爱，江凡非但没有看到，反而是亲眼目睹了人性中最卑劣残忍的一面。
“雅姐，我只问你一句话。”江凡轻轻拍着舒雅的后背，尽量用自己最真诚的目光看向对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相信我吗？”
对上江凡真挚的目光，满心绝望的舒雅没来由地心中一阵悸动，但被她很快压制下来，“小凡，雅姐虽然很信任你，可……”
“这就够了！”江凡咧嘴一笑，然后站起身来，给了毛哥一个非常隐晦的眼神，“毛哥，方便借一步吗？这里说话不方便。”
江凡此话一出，身为老大的毛哥还未说话呢，他手底下的人却先炸锅了：“玛德，你特么以为你谁呀？我们老大是你想借一步就借一步的吗？”
“都特么给我闭嘴！”毛哥一声厉喝止住了吵闹声，然后略带歉意地看向江凡，“手下人不懂规矩，真是不好意思。”
虽然毛哥嘴上道着歉，行动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示，江凡知道，他这是不放心和自己两个人独处，但这也正入江凡下怀，于是便说道：“没事，都是一家人，反正也不是外人，要不，让几位兄弟和咱俩一块儿找个宽敞的地方聊聊？”
毛哥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貌似毫无心计一般哈哈一笑说道：“咱们要谈就在门口谈吧，用不着换地方这么麻烦了。”
“好！”江凡应了一声，正准备动身，却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于是回过头来给了满脸担忧的舒雅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便跟着毛哥一干人走出门去。
……
“好了，你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来到门口后，毛哥耐心地等待江凡将门关上后，方才一脸好奇地说道。
江凡先是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像是下了某种巨大的决心一般，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门有没有关严实，最后才凑到毛哥的耳边小声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呢，正在全力追求舒女士，所以她的问题，就等于是我本人的问题，这二十万数目虽然不小，可也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问题，只是……”
听完江凡的话，毛哥先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疑惑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江凡有些为难地说道，“一方面呢，我一时之间也调不出这么多钱来，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我不希望舒女士知道是我在帮她，你能明白吗？”
毛哥一怔，然后摇了摇头，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女人只不过是生活中可有可无的一件商品，爱情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不值得去追求，所以和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相比，他更喜欢进行那种金钱与身体之间的利益交易。
“我的意思就是，我希望舒女士将来如果有一天能够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而不是因为感激，明白了吧？”江凡进一步解释道。
说到这里，毛哥总算是好歹听了个半懂了，但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听这些八卦的，所以他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说吧，这钱，你是不是打算替何望还了？如果是，那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江凡笑而不语，仅仅是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个月？”毛哥挑了挑眉毛，隐隐有发怒的迹象，“不行！太长了，我最多给你三个礼拜的时间，而且利息还得照算！”
江凡摇了摇头：“不，三天！”
“三天？”毛哥由怒转惊，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二十万准备好，这下他倒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忽悠自己了，“你确定只需要三天？”
“三天足够了！”江凡信心满满地说道，“三天之后，你可以派人来联系我，到时候本金加上利息，一定如约奉上！”
“爽快！”毛哥大笑一声，但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追问了一句，“敢问兄弟如何称呼？”
“我姓江，单名一个凡字！”
“好，那江凡兄弟，咱们三天后，不见不散！”说完，毛哥一挥手，便准备带着一干手下离去。
“等等！”
毛哥转过头来，疑惑问道：“怎么？江凡兄弟还有事？”
江凡笑了笑：“毛哥，刚才你们的道理讲完了，我的道理还没开始呢，你们之前打坏砸坏的，那可都是我的东西啊，你要是一个说法都不给就这么走了的话，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毛哥先是一怔，然后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哈哈，你瞧我这记性，江凡兄弟，要不这样吧，你只需要准备二十万本金就行，至于那些利息，就当是兄弟我赔偿给你修理家具的费用了，这样行吧？”
“没问题。”江凡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加了一句：“毛哥，我这还有个小忙，你得帮帮我。”
“什么事，说吧，只要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毛哥很豪气地一挥手说道。
“嘿嘿，就是即便是三天之后我把钱给你们了，但还要劳烦你们以后隔三差五地来这里装装样子，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毛哥皱了皱眉，有些没太明白江凡这样多此一举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但突然联想到之前他所说关于正在追求舒雅的事情，毛哥一下子便明白了，脸上立马露出会意的笑容，直摆手说道：“好说，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