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报晓，张东早就起了床，正和他父亲张力在院子里，摆着那些奇怪的姿势。
足足两个时辰，太阳晃悠悠开始露脸，从青云山脉那头升起，洒下了一层金辉，照在张东赤着上身的古铜色皮肤上，一滴滴五彩汗珠从身上不断滴落在地。
云霞漫天，大地复苏，村子里渐渐热闹起来，鸡鸣犬吠，猪猡哼唧哼唧的声音，青烟袅袅，张力已经练完，正在厨屋和李婉翠忙活着早饭，阵阵辣子肉香味儿飘满了院子。
张东也收了姿势，在院子里跑了两圈，就用母亲给他打好的温水，将身上的汗水擦干，回屋换上清爽的青色短褂衬裤。
”东儿，快来吃饭啦“母亲李婉翠在大堂招呼张东吃饭。
”来了，娘“张东应答一声，就来到堂屋。
堂屋的大四方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几个龙凤大瓷碗，辣子羊腿，辣子羊内脏，辣子羊脑，水煮野菜，还有一大碗香喷喷的米饭，李婉翠和张力已经在等张东了。
张东一落座，父亲张力和母亲李婉翠又开始客气起来
”夫人，一早劳顿，你先请“
”相公，打猎辛苦，你先请“
张东左看右看，父母总是这样相敬如宾，言语毫无做作，其中的温情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最后父亲母亲各夹了一块羊肝和羊脑给张东，还是让儿子先来，如此早饭算是正式开动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山村的早饭总是最丰富的，辣子的辣味让张扬胃口大开，炖得糜烂的羊肉夹杂着辣味，张扬又在香喷喷的米饭里浇着汤汁，就稀里哗啦的开吃起来。
他们一家的日子在村里算是过得好的，陈增仓和陈大鹏是农户，现在家里已经缺粮了，米饭都吃不上，现在正啃地瓜菜叶来着，而且吃好饭大人还要下地干活，吃这些容易饿的东西，哪来的力气干活，这时候的农户几乎都是一脸的焦黄色，别看陈增仓脸蛋胖胖的，脱下衣裳，那身上的肋骨可是一根一根很清楚。
没有办法，农户就是这样，他们这里还算是好的，这里离官府远，去城里要走十几里的崎岖山路，官府也懒得过来收税粮，而离官府近的农户，土地租来的不说，收割完除了付租金，还得交上一笔税粮，所剩已经不多，因此那些农户更早的缺粮了，平常闲时，农户就抢着到地主家里做点短活，补贴一点家用，而到了这个时节，各地都有大量的乞讨，遇到好心的，能给一点小米就谢天谢地了。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饭后没多久，张东就开始照着书本念这些圣人言语，没有上正规的私塾，都是由张东的母亲李婉翠教着，现在已经能流利的诵读这类古籍。
孔子是距离这里极为遥远的大周帝国的一个大圣人，据说名声极好，曾经周游大陆，拜在他门下的弟子有几百万之多，几千年后，孔圣学说已经被许多国家定为国学，至今仍然是各国考举的主要内容。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等等，儿子，“父亲张力摇头晃脑的听到这里，眉头一皱，觉得不对，开始提醒了。
张力接着说道“儿子，你听我说，三人必有我师，这话有问题，这师傅也太多了，天下三十六行，样样都可以做你的老师？不是这样的，我们只需要走自己的路，一步一步来就可以了，你老爹我自己琢磨打猎十几年，没有依靠任何人，不一样成了村里最好的猎手，整个村子一百多户人家，谁有资格给我做老师，按照老夫子的说法，我上村里找谁老师去”
张力一口气说完，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句话就更不对了，善者做的事情很多，不必要盲从，不然，我们既要打猎又要种地？所以这句话不能乱听，我们只做自己的，跟善不善没关系，这老夫子总是想法子灌输一些歪念进去呢”
“额，老爹，这意思应该是说可以向人学习，要谦虚吧”张东疑惑的看着张力说道，他明白父亲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可人家表达的意思好像不是到处找老师的意思。
“老师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吗，谦虚就直接说谦虚，行行出状元，一山还有一山高，这很正常，什么三人行就有个老师，简直是放狗屁，模棱两可，这纯粹吓唬人的，这话以后不要信了，信了就着了道了，明白吗”张力看着古籍两眼一瞪，瞬间从书生恢复了猎人本色，他还真担心儿子死读书，以后遇见谁都城里书生那副德行，腰都直不起来。
“哦，是，爹爹”张东吐了吐舌头，其实他也没当回事，想想也是，虽然陈增仓和陈大鹏比他小，也懂得一些张东不懂得的东西，但是要说老师，差远了，老师是可以随便做随便叫的吗。
没多想，张东又开始继续念。
“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张东继续念道。
“等等等”张力听到这里又打断了。
“老爹，怎么啦”张东又疑惑的看着他的老爹，只见他老爹正单手支着下巴，斜视着房梁，好像在思索什么，他也不打断，只好看着，不知道老爹又有什么主意，虽然老爹好像从小在这山村长大，没读什么书，可一直有主见，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什么。
“这话也有问题”张力看着儿子终于慢慢吐出几个字来，然后又举头思索一番，这才继续说道“你老爹打猎的时候，取箭弯弓射箭，样样要求快准狠，缺一不可，机会稍纵即逝，有些事情，没有速度，是达不成目标的，他这是废话”
说完，还自己点了点头，觉得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阿爹，人家说的意思是不要求快，要稳妥，不要因小失大”张东解释道，这是张东母亲解释给张东的。
张力两眼一瞪说道“欲速则不达，不欲速则等死，豹子都扑上来了，还不欲速？所谓欲速则不达，那些话都是在特别场合才能用的，这种话怎么能当圣言呢，速不速要看情况，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这些话不要记了，都是废话”
“还有那句，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这话也不对，有些时候是不能见小利，老虎来了，就得想办法对付老虎，还忙着收土狍子，不是找死吗，但是，如果没有老虎，见着土狍子不要，那平常吃啥“张力瞅着儿子铿锵有力说道，这都是他的直接体会。
”特别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是要计较这些小利，不然吃啥，天天等着天上掉大利下来？不现实，所以这句话你只能听听，不要被这些夫子骗了，这些话很容易混淆视听，哼”张力一发不可收拾，发觉这圣人言里，半真半假，骗人的东西多，听他们的，日子还不乱套了。
“难怪书生一个个穷死，百无一用是书生”张力喃喃道，好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般。
张东一听，也觉得在理，要是老爹每次只等着打大山羊和麋鹿回来，没有平常那些山鸡、大山鼠、野兔之类，还真的只能吃个半饱，就应了一声就继续开读。
母亲李婉翠正在院子里给他们爷两洗衣裳，听着他们爷两辩解，只是微微笑了笑，这些圣言在她眼里，许多也是为了疑惑普通百姓的，看似有道理，其实里面弯弯绕太多，哪里能作数。
没多久，张东就将早课念完了，将这些古籍收好，张力拍拍张东的小肩膀，晃悠悠的回到院里和李婉翠拧着衣服，晾在了架子上。
张东将古籍收回自己屋里出来，就奔着院门口小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嚷嚷道“爹娘，我出去玩了”
“东儿，不要走远了，记得晌午回来吃饭”李婉翠对着张东说道。
“东儿，最近山里不太平，不要去远的地方”张力也说道，没有他带着，儿子是不会跑太远的，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找到这座小山村附近，这年头，拐带孩子的挺多。
“爹，娘，知道了”张东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小身影已经跑向了村外，陈增仓和陈大鹏肯定在老地方等他了。
“相公，你说山里不太平？”李婉翠看到儿子走远了，就问丈夫，如果山里不太平，还真不放心儿子到外面玩儿，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流民，各种耸人听闻的事情数不胜数，她就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情，要不是家族人多，说不定他们也遭遇不测了，可惜到最后还是没能坚持过来。
“啊？有吗，哦，只是吓唬吓唬他，这小子不会跑远的，外面都是村里的田地，刘叔他们都在外面忙活，看得到，放心吧”张力眨了眨眼，差一点说漏了，幸好这话经常说，也没有让媳妇反应太大。
张东已经出去玩了，家里就剩下自己和媳妇，晾好最后一件衣服后，张力贼笑了一下，一把拦腰抱住媳妇儿，李婉翠瞬间就变成大红脸，张力麻溜的抱着李婉翠进了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