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同和陆沉一拿饮料回来，范同手上拿了三杯，“清清，你的牛奶。沐阳，给，你的。”
陆沉一也拿了三杯，他没说话，将柠檬水递到顾星冉面前，顾星冉没看他的眼睛，低声说了句，“谢谢。”
“欸，你们怎么还没点歌？”屏幕上还在自动播放歌曲，没人拿话筒唱，范同一脸茫然地问道。
周沐阳起身，走向点歌机，“我点一个。”路过陆沉一时，她停顿了一下，“陆学长，你校庆时候唱歌可好听了，我给你点一首《玛卡瑞纳》吧！”
这话刚说完，屏幕上放的歌也到了末尾，一时间，包厢里安静到了极点。
顾星冉听到周沐阳的话，心下咯噔，低着头玩手机。
而许如清和范同都看向周沐阳，有些诧异，许如清心里还在想：这学妹够会来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几人都在等待陆沉一的反应，陆沉一沉默了很久，周沐阳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问了这句，她对这四个人的小团体还不够了解，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他们对自己这个提议的态度可以看出，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
有时候安静真的很可怕，哪怕是十几秒，也像是凝滞出了一段恒久时光。
在下一首歌开始自动播放的时候，陆沉一摇了摇头，紧接着错身越过周沐阳，自己在点歌机上敲出四个字，男孩别哭。
大屏幕很快切了画面，前奏响起。
陆沉一走到顾星冉面前，拿起话筒，站在她旁边唱了今晚的第一首歌。
“我跟你描述一个灵魂
它拥有不谢的青春
每当夜色降临
就会轻轻歌唱”
……
……
他的音色很干净，气息很稳，跟原唱略带颓然的感觉截然不同，如果他没有站在面前，只听声音，顾星冉能想到的形容词是，神秘。尽管他没有唱周沐阳提议的《玛卡瑞纳》，但选了一首同乐队同风格的《男孩别哭》，还站在自己身边唱，顾星冉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坐不住了，在这儿听陆沉一唱歌，就好像在回放校庆当日的画面。
“我去下洗手间。”她向许如清交代了一句，就低头匆匆朝门口走去，
“孤独的人呵
我带上你走”
……
……
在唱到这一句时，顾星冉能感觉到背后的视线，他在看自己吗？拧把手的动作一顿。她拉开门，看到温尔雅正站在门口。
温尔雅也是一愣，估计没想到有人开门，“我……我正准备开门呢，你去干嘛？”
顾星冉没想太多，“你怎么才来，进去吧，我去下洗手间。”
去洗手间显然是借口，她只洗了把脸，在镜子前定定的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走廊尽头吹风。
市中心圣诞的气氛很浓，推开窗子就能听到外面在放MerryChristmas，圣诞树光彩夺目，还有圣诞老人在派发小礼物，有一刻她很矫情的想到：圣诞节还要出来做兼职当圣诞老人，会不会觉得有点孤独？
“还想感冒吗？”
熟悉的男声拉回她的思绪。
有些惊讶，陆沉一竟然会出来。一时之间，顾星冉变得有些局促。
这是校庆落跑之后，她第一次和陆沉一单独相处。
“我……”
“穿得和颗圣诞树一样，以为自己很好看吗？”
她的解释被陆沉一打断，顾星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红围巾和绿外套，闷闷的不说话。对，我是不好看，你的周学妹多好看，多有气质。
“顾星冉，你有的时候，真的很像包子。”陆沉一看着她，难得多话，“看似倔强坚持，实际上很懦弱，我不喜欢别人用梦想当借口，临阵却只会退缩。这样的人，不值得我帮第二次。”
懦弱。不值得。
他的口气稀松平常，让顾星冉晃神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抬头，瞬间红了眼眶。
陆沉一面无表情插兜。
顾星冉看了他很久，她以为自己是有点了解陆沉一的，面冷心热，其实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她以为两人至少是朋友，可是朋友说话，会这么伤人吗？
也对，毕竟都只是，“以为”罢了。
……
……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放弃你为我创造的机会，”她的声音有点儿哽咽，“但是，陆沉一，你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就随便给我扣懦弱的帽子？还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智商很高做什么都很容易就有资格俯视众生？你浑身散发的优越感和高人一等的气息真的很让人反感！”
她觉得很难受，不想再跟陆沉一呆在一个地方。
但陆沉一拦住了她，“我还没说完。”
顾星冉别过头不看他。
“你不值得帮第二次，但是我希望你自己能克服障碍，我也许不那么了解你，但走出校园，没那么多人有闲工夫了解你，怜悯你，帮你，懂吗？”
顾星冉捏着拳头，沉默无言。
“还有，我不是天才，也从来没有理所当然很容易的达成某个目标，不要因为自己不够努力，就归咎于别人不用努力。”
他松开拦住顾星冉的手，转身离开。
看着陆沉一的背影，顾星冉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说话……是不是更伤人？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包厢，陆沉一早已坐到侧边的单人沙发去了，温尔雅点了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和许如清正撕心裂肺地合唱着，
“你就像那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
两人极尽浮夸之本色，一边唱还一边和范同碰酒。
顾星冉回来之后就很沉默，面前的柠檬水也不喝，光顾着一杯一杯的倒啤酒。
“hey，美女！喝这么嗨咱们唱个小曲儿啊！”温尔雅递来一支话筒，屏幕上歌正切到下一首，《伤心的人别听慢歌》。
“唱就唱！”
许如清估计也好几杯啤酒下肚了，拿着话筒不松手，“我也要唱！”
于是局面就变成了三个女疯子鬼吼鬼叫，
“不要再问
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谁是谁非谁又亏欠谁的
反正错了反正输了反正自己陪自己快乐”
……
……
陆沉一坐在一旁，一直看着顾星冉，他也不懂，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是想好好跟她说，结果好像不尽如人意。
他喝着柠檬水，微微皱眉，太酸了。
周沐阳一直很安静，暗地里观察陆沉一，她觉得今天的举动步步都是错，暗悔自己过于轻举妄动，还是低估了这个小团体对陆沉一的影响力啊，当然，更低估了这位顾学姐。
三人唱完一首，紧接着切换的歌是《动情》，也不知道是谁点的，顾星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问温尔雅，“你点的啊？！”
“怎么可能！这歌我都听吐了好吧！”温尔雅表示本宝宝不背这个锅。
许如清站起来，“怎么了！我点的！做任务老听这首歌我都学会了，姐姐给你们唱一个！”
“不行不行我不听这个，范同快切快切……切一个《水仙》！”顾星冉喊坐在点歌机前的范同切歌，但许如清一个警告的眼神抛过去，范同只能无奈耸肩。
“一天多一天开心
一天多一天放心
为你我不再花心赶快动情”
……
……
许如清完全没跟节奏，自己半哼半念歌词，顾星冉和温尔雅还抱着话筒狂笑，在许如清唱的时候给她配音，“啪！perfect！”
“她都没跟上！明明是miss！最多good！哈哈哈哈……”
陆沉一就坐在一侧安静地看着她们闹腾，柠檬水也见了底，周沐阳见状，帮他端了一杯乌龙奶盖，“学长，喝点热的吧。”
他摇头。周沐阳算是识相，不多作打扰。
这一晚上，陆沉一唱了一首歌，周沐阳在范同的招呼下唱了三四首，其他时间几乎都是顾星冉她们仨在疯，当然，范同还是跟她们合唱了很多首的。到最后大家嗓子都哑了，没空再抢麦，找个地方就趴着闭眼，不止是他们包厢，外面也安静了许多。
顾星冉喝了很多啤酒，脑袋很晕，睡一觉起来发现大家都不是睡着了就是半睡半醒，自己摸到点歌机前点了一首《冬天快乐》。
旋律轻柔缓和，她的声音微哑，
“习惯你就把我当做你
我们就在一起呼吸安静而整齐”
她下意识转头看陆沉一，他左手撑着脑袋，靠在沙发边浅睡。
“习惯你就把我当做你
所以我唱歌或是沉默
都是在对你诉说冬天快乐
MerryChristmas”
醉酒之后的清醒让人有些寂寞，深深浅浅的呼吸，舒缓的旋律。顾星冉看了眼时间，4:33，她轻轻推门。
清晨四点半的S城，路灯仍然暖黄，黑夜与黎明交替时，天色是暧昧不明的灰白。
她看到对面酒吧里走出一对站不太稳的男女，两人搂在一起，在路边等出租车；旁边的虾城灯牌蓝红交替闪烁；垃圾桶满后堆到地上的啤酒瓶，打包盒……
这是S城繁华过后短暂的安宁。
再过不久，就有环卫工人过来打扫，早餐店开门，上班族提着公文包或是踩着高跟鞋匆匆而过，城市再次开始喧嚣。恍然间想起，自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以后，大概也不会走远。
唯有这种清醒时刻她才有空去想象未来，再过两年就毕业了，要么工作，要么考研，当然最终都要走向现实社会，不是闪闪发光的人，那大约也就只能成为人群中庸庸碌碌的一个。曾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与别人是不一样的，可成长最大的意义就是教会你，你与别人没什么不一样，你也只是别人眼中，平庸的大众。
她站在窗前看天光渐亮，冬日的风就是这样，把人也吹得现实又冷静。
思绪游离间，她听到有人在说，“顾星冉，圣诞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