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认识了很有意思的朋友啊，进来坐。”
石小吏敲开门，还是那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他笑呵呵地把石小吏迎了进来。
石小吏还没有从刚才得打击中恢复过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中年人看着石小吏那魂不守舍的模样，笑道：“小友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是有什么事么？”
“俺才知道，原来俺是右撇子。”石小吏恍惚地说道。
“嗯，什么！？你是右撇子！？”中年人的头点着点头突然一脸震惊地蹦了起来。
“你吃惊啥，难道一开始知道俺以为俺是左撇子！？”石小吏也蹦了起来冲他大叫道。
中年人转脸又笑呵呵的说道：“啊，是啊，我不知道，不过看你很受打击的样子，应该是发生了恨不得了的事，我就觉得我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震惊什么的。”
“只是左当成右而已……”
“对有些人可能不重要，对有些人可能是天大的事啊。”中年人说着，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包看起来像是茶叶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又走到房间中央的炉子边，那上面正烧着一壶热水，“因为一些别人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改变一生的情况也有很多。”
石小吏呆呆地看着中年人：“是嘛？”
“你刚才不就认识了一个朋友么？说不定，你们的一生就此改变呢。”中年人掀开壶盖，朝壶里看了看，又把盖子盖上。
“是的么？”石小吏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
“当然……”中年人扭头朝石小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是开玩笑的！哈哈哈！你还真信了？喂喂喂，你是白痴吗？竟然真的相信了啊！”
“啊！混蛋大叔，竟然敢耍俺！”
“喂，当心当心，热水啊……嗷，热水洒了，烫烫烫……”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石小吏突然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石……”
他的话才说道一半就被打断了，中年人笑着说道：“你不用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叫你石小友，至于我，你想怎么叫我都随便，叫甲乙丙丁也行，叫一二三四也可以。”
“这样啊，那俺就叫你一二三吧。”
“甚好，甚好。”
“一二三你肾不好么？”
“额，也好，也好。”
“肾好就好，大黑牛经常跟俺说男人肾一定要好，不然就会像祁秀才那样。”
“呵呵，看来你认识很多有意思的人。”
“是啊，村里面可热闹了。”石小吏正说着，他的目光突然被房间角落里的一个盒子给吸引了。那是昨天晚上酒楼外等了一夜的儒生所带的盒子。
“这个啊。”一二三拿过盒子打开给石小吏看，里面是一根长四尺有余的玄杆紫禽毫毛笔，“是托一个朋友做的。”
“那个朋友住在这里么？”石小吏问道。
“不，他是从宁陵道来的。”
“宁陵道是啥。”石小吏读的书实在是太少了，地理知识更是少得可怜，除了他所居住的剑南道之外，对于九州的十三道一概不知。
“宁陵道，又叫江南东道，是这里往东走很远的一地方。”一二三似乎猜到了石小吏常识的匮乏，便解释道，“而我，则是从西面的岭南道来的。”
石小吏手指比划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一个东一个西，那你们岂不是离得很远。”
“是挺远的，我走过来花了一年，他走过来，也花了一年。”
“你们昨天才见面吧？”石小吏又问，“那位大叔他人呢？”
“他啊，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要不是等你，我今天也不在这儿住下，直接就往回赶了。”
石小吏皱起了眉头：“一二三你们很久没见了吧？”
“嗯，其实总过也只有两面之缘而已。”
“那为啥不多在一起玩儿一会儿，走了这么远，就这么散了，你俩真的是朋友么？”石小吏想的很简单，如果自己朋友好不容易见一面，一定会玩儿个痛快。虽然他没什么这样的朋友，但多少还是可以感受到。
“平时可以写信啊，而且，在不在一起，都可以玩儿啊。”一二三说了一句莫名奇怪的话，然后看着石小吏。后者则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沉默了一阵。
中年人见状不由点头：“看来你是懂了。”
“懂什么？”石小吏猛然惊醒，抬头看向一二三。
“你今天来找我，可不是来聊天的吧。”一二三把玩着那一杆玄杆紫禽毫毛笔，“有什么要让我写的，快拿出来瞧瞧。”
“这个。”石小吏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了那件妈妈给他做的衣服，平摊到了床上，衣服上绣着细若蚊足的小字，在阳光下映射着墨色的光，连成了一片光晕。“这是妈妈留给俺的曲谱。”
“哦，曲谱啊。”一二三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神色，“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就在这件衣服上。”石小吏指着那身衣服说道。“本来俺是想让村里的老头儿们帮俺誊写的，但是看了那些老头儿的字，俺还是觉得，那照妈妈的字差远了。”
一二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两手各用两根手指捏着两侧的衣角把衣服拎了起来。看他那谨慎的样子，好像是在担心会在衣服上留下指纹似的。一二三把衣服提到窗前，透着阳光看那衣服，墨色的光泽越发氤氲，似乎整个房间都荡着一片墨。
连一二三的脸都被染上了墨汁似的，他深邃的黑色瞳孔深处都有墨色流转，好像有一根毛笔，在那眸子里搅动着。而那张脸上不知为何又隐隐带着一丝疑惑。
“这么说，你没给他们看过那曲谱？”
“没有呢，你是除我之外的第一个。”
“哦。”一二三沉吟一声，便不说话了，似乎是一心一意都沉浸在那墨色中。
时间缓缓流逝，石小吏就在一旁看着他，他就在那里看着衣服。
“那个，一二三？”石小吏笑声问道。
“啊？”
“那个曲谱，你能誊写不？”
“什么曲谱？”一二三反问道。
“就是你手上拿的，绣在衣服上的……曲谱啊。”石小吏有些奇怪地看着一二三，后者则用奇怪的表情看着石小吏：
“这衣服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一二三转身看着石小吏，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一次一顿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