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地一声，门外一个白衣护士推门进来，她看了眼病室内情况，轻声说：“王大娘，你儿子已经度过了前三天的危险期，术后状态良好，现在正处于康复阶段，你不用一直守在他床前，护理工作还是由我来做就好。”
“谢谢你，小姑娘。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地住，可以再坚持一会。”中年妇女回头感激一笑，拉了把椅子坐到一旁。
护士摇了摇头：“岁数大了做什么都伤身，你三天都没合眼了，怎么受得了。”
“不碍事的，你忙你的，我在一旁看着就行。”
看她态度顽固，护士也不再坚持：“院长说你们不用担心医药费的问题，那个肇事司机愿意承担一切医药费。大娘你就安心好了。”
中年妇女苦笑一声：“还好他有良知，不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真不好筹这笔医药费。”
“听说那肇事司机撞死了两人，撞伤了六人。差不多赔了个倾家荡产，能在短短几日内做到这个份上，算是好了。做我们这一行的经常碰上司机撞了人，然后脚底抹油跑路，即使人被抓到了，治疗用的钱也吐不出来，相比他们，大娘的确算很幸运了。”
中年妇女一听这话觉得也是，这社会缺心眼的多，于是冲着女护士笑了一下，回过头，见陈道失还昏迷不醒，问道：“大妹子，我儿子还要多久才醒。”
“我不是医生，不知道这个，大娘你还先出去吧，我要为伤者换吊瓶了。”
“没事没事，我不会妨碍你的。”中年妇女焦急地摆了摆手，又将座下的椅子移开了老远。
女护士一看，不好再说些什么，把手中的公文夹放到一边，来到陈道失床头查看了一下针头位置，很快就从旁边的橱柜中取出两瓶无色透明的液体。
“大妹子，你这是换什么东西。”
“葡萄糖和生理盐水，可以维持他的生命体征。”女护士随口回应了一声，专心做起自己的工作。
中年妇女‘哦’了一声，换了个好点的角度，十分认真看着女护士动作。当她把针头重新插入手背上之时，突然，陈道失动了动眼皮，轻微的哼了一声。
这一声不大，但落在中年妇女耳中却如雷霆轰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惊喜表情。
“大妹子，是我儿子醒了吗？”
女护士手头上的动作慢了几缓，瞥了眼显示器上的仪器数值，说了声：“是醒了，但病人现在病情不是很稳定，建议不要打扰。”
“不会的，不会的，我听你的。”
不一会，女护士忙完换吊瓶的工作，回了眼中年妇女，说：“有什么情况的话，按下墙上那个电铃，值班室接到铃声，就会派人来处理情况。”
“电铃？”中年妇女神色一怔。
“就在你身后那堵墙上。”
中年妇女回头一看，确实在墙上两米高处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红色按钮。
“谢谢大妹子提醒。”中年妇女感激说。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女护士笑了笑，拿起公文夹便要离开。刚走到门前，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别走，求你不要走，留下来。”
女护士心头猛然跳了几跳，回头一看，发声的正是床上躺着的陈道失，不禁面露一丝古怪，转向中年妇女时，见她一脸尴尬之色，稍微红了红脸，轻轻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这小子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中年妇女讪讪说道，颇为不好意思地歉意施礼
女护士正诧异间，耳中又传来一句：“虹春别走，我不能没有你？”病床上，陈道失面容扭曲，一脸痛苦之色。
这回，她算是听明白了，心中一松，笑着说：“原来是梦话，你这儿子倒是不简单，年龄看不来不大，这么快就交到女朋友了。”
中年妇女听后，则是一脸茫然之色：“女朋友，没有，我从来没听他说过。”
女护士似笑非笑：“现在的孩子发育早熟，都早恋，告诉你，那才是怪事。”
听她这么一说，中年妇女眼中掠过一抹神采，暗自喜悦。“这孩子平时沉默寡言，人又笨，不善于和人交流，我还担心这样下去他会找不到媳妇，没想到他还藏有这么一手，原来是我瞎担心了。”
“大娘放一百个心好了，这种情况我见多了，找不到媳妇和笨不笨关系不大，关键要看懂不懂哄女孩子。”
中年妇女听她说恭维话，心里美滋滋的，暗道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盘问他一下。嘴上却一副不赞同地说：“这孩子的情况我清楚，没你想地那么聪明，再说，我们家穷，娶个媳妇要不少聘礼，如果他今后不成器，赚不到钱，就是谈了人家，她家人也不一定同意。”
“这倒是个理，甭管懂不懂地谈媳妇，没钱养家，这样的男人还不如不要。”
二人说话间，鸿天书已经不知不觉中睁开了双目，他的头很痛，意识却非常清醒，此刻，他盯着头顶上的吊扇，神情木讷呆滞。
直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回过神来，回想起刚才的梦境，他就一阵余悸。梦境中，他站在苍茫大地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呈现在自己眼前，有父母，有亲戚，有虹春，有同学，有老师，有同事，有领导。
可突然之间周围就升起乌黑的浓雾，顷刻弥漫空中，将他熟悉的面孔一张张吞噬。他们发出痛苦的尖嚎，惨叫。明明声声凄惨，而自己却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任何场景。等到黑雾散去时，那些面孔一个个腐蚀地不成人样，而且模样还在逐渐模糊，不断远去，直到消失在苍茫大地的尽头。
鸿天书惊出一身冷汗，他仿佛看到了虹春不愿消失，不愿离去，但在一股神秘的力量下，不得不被迫消失，被迫远去。他伸手去抓，眼前空空如也，以往一切熟悉都已不在。
心境触动下，他猛然醒悟，从梦境中挣脱。现在他闻着身上散发出的刺激性药味，以及头顶那排现实中再熟悉不过的日光灯。心情激动，他知道自己没有死，好像还在医院中养伤，所以微微放下了一点心。只要没死，一切都在自己身边，不会远去，更不会消失，梦只是梦而已，虚惊一场。
想到这里，鸿天书努力克服头痛，眼珠朝说话的两人移去，想看看病室中的两人都是谁。这一看，他微微发愣，两人之中，一个是护士，这能够理解，另一个则是一个面露老态的中年妇女。
这女人是谁？怎么会在我的病房里，我的爸妈呢？鸿天书瞬间懵了。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很快，他就听出了不对劲，儿子？什么儿子？谁是谁的儿子？一丝不详的预感陡然在他心中悄悄升起。
“我儿子品行端正，讨上媳妇后，一定全力养家，他爹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例外。”中年妇女说着，脸上洋溢出淡淡的笑容。
“大娘管教孩子真有一套，但是光懂得养家还不够，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很难获得女孩子的青睐。”
中年妇女肃然说：“我正是担心这点，这孩子毕竟还小，想地不远，如果不懂地为今后打算，荒废学习，我怕他今后会吃苦头。”
…
鸿天书呆呆听着，瞪大了眼睛，脑海中轰鸣一片。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这女人说所的儿子是我！是我！这怎么可能？他全身缠着白色绷带，包地跟粽子一样，酸痛无比，扭动一下都极为困难。
但略一留神，他还是立马感受出这具身体的不同。矮小干瘦的身材和他原先的身体一点也不相称。这具身体不是我的，那是谁的？我怎么会在具身体里面？我真正的身体呢？鸿天书失神想着，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我怎么会在这具身体体内？”想到最后，鸿天书只有这么一个问题在脑中回荡。无比不安的恐惧之感占据他的神经。很快心底就迸发出强烈的颤动，从他的左右心室传开，传到了组织器官，传到了全身各部每一寸肌肤。
‘滴滴滴滴’，检测仪器出发急促的警告声，病床上，陈道失的身体剧烈的抖动，如筛糠般颤抖。。
警告声一起，女护士和中年妇女下意识的停下闲谈，怔了一下，几乎同时看向全身抽搐的陈道失，面色大变。
“儿子，你怎么了，不要吓娘。”中年妇女反应最快，大呼一声，身子一纵，飞扑到床前，慌忙按住陈道失，痛哭起来。
“我去找医生来。”女护士丢下这句话，急急跑了出去。
5分钟后，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带着两名助手，匆忙赶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显示器上急速变化的数值，瞳孔微微一缩。吩咐一名助手说：“快，病人情况出现反弹，把这个女人带出去。”
中年妇女听白大褂的男子这么一说，心知不能妨碍医生诊断，眼泪一擦，还没等助手劝离，就很识趣的自觉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