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掉不过碗大的疤,用不着大喊大叫你有什么可得意的?要一个绑在木架上女人的命,你不怕你从此被人笑话?”纳汉泰言词挫锵地说,“有种你把她给放了,咱们到河沿上去,我虎尔哈的男人们跟你斗一场我们都死了,这块地和女人就让给你!”
“赛音,就照你说的办!”乌奇迈蛮横得意地说,“你他妈的,就等死吧!”
双方人马分成两拨,摩拳擦掌地准备战斗。
乌奇迈高举青石刀,命令他的人马:“用力地砍啊!砍死他们!”纳汉泰大声呐喊着:“阿哥们,咱们跟他们拼了!”
刀枪铿锵,喊声阵阵,脚步声震天,双方扭打在一起!地上开始有鲜血流淌。“多龙妈妈!快来拯救您的子孙吧!虎尔哈遭殃了!”芍丹又是悲痛又是着急地连连哭喊。
“住手!”突然,晴空里传来一阵非常尖利的长叫声,这叫声盖过了人们厮打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芍丹看到乌林答手里高举着一把金色的斧子带领着族众们,手持刀枪,朝河边飞奔而来。
挥舞着青石刀左劈右砍的乌奇迈,听到喊声愣了,他站定下来,觉得眼前有道金光闪烁,定睛细看,那道金光来自乌林答手里举着的那把金色的斧子!
乌奇迈顿时傻了眼,他大声地朝打斗的人群喊着:“别打了,别打了,都赶快给我住手!”
野蛮的男人们纷纷停下了厮杀,呆呆地看着乌林答,有的人还悄悄地往后退。
突然出现的情况,让纳汉泰和族众们都惊呆了!
乌林答到底是什么人?这些男人为什么对她手里的金斧如此畏惧?这把金斧拥有多大的威力?
这是的,有有的!
乌林答站立在金色的河边,她一手按着胸前的野猪牙,一手高举金斧,脸上闪烁着光芒,威风凛凛的声音在天地间震响:
阿布卡恩都哩(天神)在上,安车骨格格乌林答以完颜函普玛法的名义号令,耶达澜水完颜部归为安车骨部,乌奇迈听命,立即停止与虎尔哈部的厨杀!
口庶!”凶狠的乌奇迈完完全全变了个样子,他规规矩矩地左腿上前,右手抚膝,全跪在地,“金斧在上,耶达澜水部归为安车骨部,乌奇迈听命于乌林答格格!”
“听命乌林答格格!”耶达澜水完颜部的男人们扔下手里的青石刀,双手髙举向着天空,“扑通、扑通”,在乌林答的面前跪了满满地森林里耸立起一座新的木屋。
高大的木屋前面,竖起了新的神杆。人们在神杆的木盒里放上小块的肉,敬奉着乌鸦女神古尔苔,祈盼着部落在她的警示和日夜不停的号叫里,得到安宁祥和。
然而安车骨水边并不安宁,由谁担任阿木巴勃极烈,来统领新结盟部落的事,就要在木屋里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
树屋里纳汉泰和乌林答分别坐在南北面的木榻上。虎尔哈部和安车骨部的人也自动分成两拨,坐在属于自己部落的那一边。人们一个个表情严肃,激烈地讨论着由谁担任阿木巴勃极烈,来统领结盟的两个部落。
“没说的,两个部落合在一起后,我们安车骨部的男人比你们然们的乌林阿木勃极烈乌“话不能这么说,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应该是我们的纳汉泰当阿木巴勃极烈。你们的乌林答格格还是他给救出来的呢!”富察的得。
们不不和着
和阿木巴勃极烈两事要不们们
们结盟乌不在小木
边上的人们不
要不们的安车骨部们结盟小木边上安车骨部的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有人还走到富察的面前指手画脚地说着气话一句比一句说得呛人。
们安车骨的们不来到要不们们
“你们神气什么,都是落毛的虎了,还想整啥景啊?”
撮罗子里就像是打翻了装哈什玛的桦皮篓,乱哄哄地闹成一团。
“乌奇迈!”乌林答恼怒地叫着,“我和纳穆昆达谁当阿木巴勃极烈不都一样吗?说这说那的,这跟结盟有什么关系?”
“乌林答格格,别的事我们都依你,可这事不行!凭什么我们堂堂的安车骨部要听虎尔哈部的调遣!别说我不服这口气,就是我的弟兄们也不会服气!”
“是啊,凭什么要我们听他的差遣?”
乌奇迈和男人们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你们都别争了,这个阿木巴勃极烈就让乌林答当!”纳汉泰看了看乌林答,坦荡地说。
“不行!这不是你愿意让就能让的事,这是虎尔哈部的大事,得听大家伙的!”钮钴禄打断纳汉泰的话,不服气地说,“我们可不能对不起舒穆昆达!他是怎么把虎尔哈部交给我们的,你忘了?乌林答格格,你也不能忘恩负义啊!”
“什么叫忘恩负义?你把话说明白了,要不是乌林答格格说话,我早就荡平你虎尔哈部了!”乌奇迈耀武扬威地说,“你想怎么着,说个痛快的!”
“乌奇迈!”乌林答制止着,“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乌林答格格,”乌奇迈情绪激动,他一个拳头把小木桌敲得山响,“我不能不说!他是为了虎尔哈部说话,我是为了安车骨部说话!钮钴禄,告诉你,我安车骨部不是那软都柿果,想要捏,也得看看这果在谁的手里!”
“呸!你叼根灯草放轻屁,说得轻飘,我就不相信的,老虎吃野兔还能噎死了,你神气啥?”钮钴禄毫不相让,他跳下木榻,“你想咋的,我奉陪到底!”
“好了,不要吵了!不要为这个事争论了,争不出个结果的,既让两位穆昆达为难,还伤了大家的和气,祭天立阿木巴勃极烈的事缓一缓吧大家就像以前一样过日子,忙过了秋天,等秋祭的时候求神判定吧乌奇迈、钮钴禄您们看怎么样?”芍丹站在他俩中间劝说着。
“我看芍丹说得对两位穆昆达让大家都散了吧”老玛法说,“眼瞅就秋天了,好多的事都得操办起来。这立阿木巴勃极烈的事以后再说。”
“行!那该干啥就干啥,告诉你们,我们的眼睛都睁着呢!想让我们吃亏,”乌奇迈抽出身边兽皮箭筒里的鹰翎箭,“啪“地一声折断成两截,甩手扔在地上,板着脸,胡子也翘了起来,瞪着大眼,怒气冲天地说,“就跟这根鹰翎箭一样!”
金色的河边恢复了暂时的平静,天却突然出奇地热起来。不知道是为什么,一夜之间,乌奇迈带来的马倒下了好几匹,人也一个接一个地病倒。得病的人先是不吃不喝,歪歪倒倒地浑身无力,没两天就吐着黄水闭上了眼睛。
地在里,就那在里的免,成窝成窝地一命归西。
女人们哀哭着诅咒乌奇迈,说是他带来恶风,病死也活该也有人说是黑水部塔塔喇的恶魂化成毒气,前来报仇,要给虎尔哈部带来灾难。
一时间,说这说那的,话越传越多,越传越乱,村寨里人心惶惶,混乱一片。
天还没亮透,在通往芍丹和乌林答住着的撮罗子前那条小路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纳汉泰。他连奔带跑,一头冲进撮罗子,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芍丹,快,快去看看,老玛法病了!他让我叫你去,他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昨天白天我看他还挺好的,怎么会病了呢?”芍丹腾地一下从木榻上跳起来,一边用手扰着把头发扎起来,一边着急地冋着,“是什么时候病的?”
“昨天晚上他就不咋的,到了下半夜,就喘不上来气了,你快去看看吧!”纳汉泰几乎要哭出来,“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走,咱们走吧!”芍丹牵着小扎尔珊,就要朝外走。
“芍丹姐,”乌林答走了过来,“把小扎尔珊留家里吧,万一……”“行!扎尔珊,乖乖地跟着安布(姨),啊,额娘有事去,啊!”芍丹把小扎尔珊交到乌林答怀里,“纳汉泰,咱们快走!”
“乌林答格格,您就费心了!”纳汉泰感激地看着乌林答,一伸手,连袖子带胳臂地抓着她,发自内心地说,“有你这么一个细心的安布,真是小扎尔珊的福气。”
“快别这么夸我,不然,我该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哈拉的了。你们快走吧。”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纳汉泰的眼神,乌林答似乎颤抖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她赶快移开眼睛,抱着小扎尔珊走到了一边去。
纳汉泰和芍丹走出撮罗子,沿着小路往大撮罗子那边走去。远远地,就听到大撮罗子传来哭声,他们俩飞快地跑起来。
看到纳汉泰和芍丹进来,守在木榻边的钮钻禄和富察松开老玛法的手,一脸愁容地站在了边上。老玛法已经是只有出的气、少有进的气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芍丹。
“玛法,玛法,有话你就说吧……”芍丹看到老玛法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知道他一定有话说,她跪上前一步,盯着老玛法颤抖的嘴,要他的。
老玛法的脸上泛起一片红光,他手摸着胸前的野猪牙串,气息微弱地说:“芍丹格格,你看,挂在我胸前的野猪牙一年加一颗,到现在已经有七十颗了,可从来没看到村寨里有这样的病,这场病啊,是九头恶魔从地心里逃出,化成透明的幽灵,在森林卩草原上喷吐的毒瘴噩风。这场病是秋瘟是秋瘟啊!天啊这是要绝咱虎尔哈部了,快举行柳祭,恭请佛立佛多鄂谟锡妈妈柳母神,求她佑护咱虎尔哈!”
躺在木榻上的老玛法眼睛已经没有了光芒,他像是离开水的鱼走到生命尽头的老鹿用力地喘出一口又一口大气,看着跪在面前流泪的纳汉泰和芍丹,断断续续地说:“纳汉泰,好好地待芍丹我,我,不能去给你们过大礼了……”
“玛法玛法!”纳汉泰跪了下来。人们都跟着跪在了地上。
一轮紫太阳在云层深处撒下巨大的光柱,犹如阿布卡赫赫手中的神天崇山峻岭拱卫的牡丹峰下,蒸腾着紫气的老林子清新坦荡。
人们常说九十九层天上美景万千,可那是云中花,水上月,只有牡丹峰的美景展现在人们的眼前。牦牛河如天上的银河从远方蜿蜒而来,一片片草甸子静静的,如处子般缠绕在她的身边。巍峨的群山中,石刀山拔地而起一柱擎天,与河对岸的刀劈砬子交相辉映。
在这个美丽多情的秋天里,虎尔哈和安车骨隆重的柳祭开始了!
纳汉泰和乌林答率领着族人跪在一棵老柳树前。
震天的狍皮鼓声敲响了,十三个萨尔甘追簇拥在芍丹向神树舞芍丹手持一把青翠的柳枝和一支鹰翎神剪,身披柳叶披肩,胸挂柳叶流苏腰围柳叶神裙在原野上狂舞。
十三个萨尔甘追头戴柳枝头环,腰间围着柳叶裙,手腕上拴着红色皮条的铜铃挥舞着神鞭敲响狍皮鼓。蔚蓝的天空下她们把两岁母鹿般光滑、映着阳光、闪着迷人光彩的少女胴体,裸献在天地间裸献在佛立佛多鄂谟锡妈妈柳母神慈爱的目光里。
她们簇拥在芍丹的身边,围着挂满神偶、五色石、铜镜的神树边舞边唱:
妈妈耶,妈妈耶,妈妈,子孙们奉上清醇的鹿血酒,
妈妈耶,妈妈耶,妈妈,子孙们请来安车骨部的金水,妈妈耶,妈妈耶,妈妈,那是您滋养人类生命的神水。
克拉尼克拉尼宇宙初开遍地江洋,
克拉尼克拉尼黑夜中旋转着黑风,
克拉尼克拉尼在水中生出的生命,
克拉尼克拉尼最先生出的是涅勒玛(人)吗?
克拉尼克拉尼是尼玛哈(鱼)?
克拉尼克拉尼是他斯哈(虎)?
克拉尼克拉尼是伊搭珲(狗)?
克拉尼克拉尼不是,是佛多毛(柳叶),
克拉尼克拉尼是,毛恩都哩(神树),
克拉尼克拉尼佛多毛像威虎。
(注:威虎(船),如柳叶,在此暗喻女阴)。
克拉尼克拉尼能在水上飘,能顺风行。
克拉尼克拉尼世上人为越生越多,遍布四!
克拉尼克拉尼凡有水的地方就有佛多毛,
克拉尼克拉尼佛多毛生出花果,生出人类。
歌声落下,神鼓声震天动地响起,咚、咚、咚,巨大的回声在山谷里回转。
芍丹手持一把青翠的柳枝和一枝鹰翎神剪,身披柳叶披肩,胸挂柳叶流苏,腰围柳叶神裙,和萨尔甘追们向神树舞来。
众人将新鲜的鹿血酒泼洒在神树四周和众裸女的脚下,虔诚地跟着呼唱:
妈妈耶,妈妈耶,妈妈,一股黑烟是耶噜哩的毒气。
妈妈耶妈妈耶妈妈恳求您降临在安车骨水,
妈妈耶,妈妈耶,妈妈……
众女舞向金色的河边在人们虔诚低吟的请神歌声里,芍丹时而跃步腾跳,时而昂首咆哮时而展翅高飞,时而拱土撼树她的舞姿象征着人们所请的众神一一降临。
众神的降临预示着佛立佛多鄂谟锡妈妈就要来到安车骨水!
芍丹走着吉祥舞步她手持柳枝轻拂过人们的头顶拂过人们脚下的土地。
四个小哈哈珠子、四个小萨尔甘追从人群里跳出,围着芍丹跳起神舞。小哈哈珠子奔腾跳跃,小萨尔甘追婀娜多姿,芍丹温柔慈爱地把手上的柳枝一一分送给他们……佛立佛多鄂谟锡妈妈降临了!
人们,跃九层神楼的佛立佛多鄂谟锡妈妈,
乘着金光灿烂的彩云,来了,参!
乘着蓝天飘着的白云,来了,参!
乘着月亮星空的夜云,来了,参!
乘着遥远天河的银云,来了,参!
佛立佛多鄂谟锡妈妈耶,妈妈耶,妈妈……
众裸女簇拥着芍丹舞向河边,将青翠的柳枝沾上清澈的河水,洒向欢呼的族众。
青翠的柳枝是佛立佛多鄂谟锡妈妈给予人类生命的象征,清澈圣洁的河水,会驱赶秋瘟毒气,使人们获得重生!
族众欢呼雀跃,跪拜在地,怀着感激喜悦的心情,唱起送神歌:
佛立佛多鄂谟锡妈妈耶,妈妈耶,妈妈,
神响神鼓响您九天神降,
恳求您赐与安车骨部水安康,
妈妈耶,妈妈耶,妈妈…
神响神鼓响您九天神降,
驱走凶狠的病魔,赶走可怕的秋瘟,
给予我们人丁兴旺,夫妻偕老成双,
像树的叶、草木的根和茎干那样繁荣兴旺。
太阳升起,晨雾飘散,村寨里一片金光灿烂。
撮罗子不再有人继续发病,得病的人也不再是今天一个、明天一个地离开人世。秋瘟的阴霾散去,人们的脸上绽开笑容,林子里微风荡漾。
可是,一波方平,一波又起,新的情况出现了。
人们发现那些曾经患病的人病是好了,却又一个个叨咕着肚子痛,无精打采病蔫蔫的,不想吃不想喝,脸色发黄,连路也走不动。五大三粗的乌奇迈也整日躺在木榻上,看那模样,好像是伤了。
芍丹决定和富察带着小扎尔珊进山采药。正在恢复生机的村寨里事多离不开身,为了有个人帮帮手,纳汉泰让钮钴禄跟着芍丹一起上了山。
“芍丹,咱们今天得往牦牛河那边走。”走在头里的富察一边走一边说,“我看这么多天下来,得病的人都稍微好些了,那天,我给乌奇迈去送药,他挺过意不去,你知道他说啥?”
“他还能说啥粗人一个,愣拉嘎叽的,不懂人事!”钮钴禄快言快语,“至多说个巴尼哈(谢谢),就了不得了!”
“哎别这么说你呀真是野兔过草甸子蹦地窜个快让我把话说完,你再吱声行不!”富察顿了顿,“人家说得我听了都想掉泪。”
“是吗?”钮钴禄故意大惊小怪,“快说吧,我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人家说的多了,说自己白白长了一身虎子骨,心里边装着的却是狼一样的狠心,想想自己当初对芍丹是鞭打刀架的,可人家还是这样的送药救命,真是……”
“这乌奇迈也真是的,”芍丹欣慰地笑了,“对我咋的都没啥,但愿他好了以后,能和咱们一条心,好好地过日子。”
“那可不一定,他这个人啊,别看他一副凶狠样,耳朵根子可软,马上秋祭就要立阿木巴勃极烈了,我还真怕他们完颜部又出啥招呢。”钮钴禄担心地说,“夫妻还有隔肚话呢,就算是乌奇迈服了,能保证他们的人能都服?我看这事啊,悬!”
“不能吧,要是这样的话,真是不应该!”富察一边说着,一边向苟丹身后背着的兽皮袋瞟了一眼,就那么一眼,他的脸上就笑开了花,“哟嗬,这小东西醒了,眨巴着眼睛听咱们说话呢,来,来,来,快把他解下来,我抱一会儿。”
钮钴禄说:“芍丹,不管他乌奇迈怎么说,我总觉得,这立阿木巴勃极烈的大事,两个部落真正做到一个心思,不容易啊。”
芍丹解下身上的兽皮袋,把小扎尔珊从里面抱出来,交到富察怀里。“好了,这些事只要咱们真心,那就能换来人家的真心。咱们走吧,深山藏俊宝,备不住药神能给咱们指点,找到神奇的草药,就能治好族众们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