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阿慧近来寂寞的可怜,谁能想到热情活泼的外表下竟然包着一颗孤苦泣血的心灵。热闹的春光在她眼里是发了霉的,廊前的呢喃燕语在她听来也是声声催人老去的噪音。今晚,在灌下几杯辛辣麻甜的液体后,时针已指向十二,原以为外出进货这七天会把以前所发生的摩擦龊语带走,会有小别胜新婚的气氛。迎接她的除了冷冰冰的空气便是木呆呆的家具。确信冯虎不会回来后,她把一个空酒瓶向躲在花丛深处**的母猫们狠狠丢去,穿好衣服走出了家门。
倔劲上来,她始终没跟老公冯虎通电话。她徘徊踟躇在街头,瞪着大而亮闪着钻石光芒的眸子豹子一样四处搜寻。
一阵阵微醺的春风轻拂着她的面颊,撩拨着脆弱狂躁的心扉。暧昧的夜晚,撩起神秘的面纱,一切你想看或不想看的都会呈现在面前。酒吧、茶楼、迪厅、网吧……明知道自己这样漫无目标地游荡是徒劳枉然,但她不会停止,是的,她需要发泄、像个疯子一样发泄。冯虎啊冯虎,自己不远千里背亲弃友追随你究竟错在哪?铺下身子当地种千心万苦拼命劳作难道也是你夜不归宿的理由?去他的夫妻相!去他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在“沸腾”迪厅,一群人正尽情激烈地酣舞,披散的长发遮住了面颊分不清是男还是女,他们已渐入佳境,忘乎所以。看着他们,阿慧很茫然。忽然,狂乱的人群变的更加狂乱。阿慧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手握一个敲掉瓶底的啤酒瓶向周围的人一阵猛刺,嘴里还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受惊的人群四散躲避。一个胳膊被刺伤的男孩飞起一脚踹掉她的酒瓶,向前一蹿抓住女孩的长发就是一阵耳光,鲜血从女孩的嘴角和鼻子里流出来。几乎同时,几个黄发小子摁倒了打人的男孩,灯光闪耀,阿慧看见那染着酒红头发的女孩因痛楚而扭曲了的惨白的脸居然在笑,那是怎样一张脸!阿慧不敢再看,逃出了迪厅
当她迎着路灯再次抬起头时,发现自己竟转回了女人街站在自己的童装店门口,眼泪不觉又流了下来,这里才是自己冲锋陷阵的根据地。夜空苍茫,星儿们闪着眼睛揶揄地看着她。不错,你们有权力笑话我。她深深吸了口气,隔着玻璃用手抚摩橱窗内穿着新款童装栩栩如生神态各异的小模特。如果自己的胎儿保住也该会喊妈妈了,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寂寞,一定要让他穿尽世界各地的名牌童装。遐想中,她看到一个男人朝她走过来赶紧擦干眼泪挺直了身子。
男人左右环顾,阿慧有点发慌。
男人确信阿慧一个人后,径直朝她走过来,就着路灯,围着阿慧绕了一圈,脸上的表情甚是惊讶。看到阿慧羞怯的样子,他兴奋地翕动着鼻翼,像一个发现目标的猎者跃跃欲试。
“小姐,做吗?”
阿慧摇摇头,从包里掏出手机摁响了江湄的电话,她渴望倾诉。男人有点害怕,一脸的失望,走开后犹豫了好一会儿见阿慧的手机没动静又折回来,探究的目光在阿慧脸上停留了三四秒后笑着说:“小姐,我没恶意,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
阿慧听了有点感动,声音冷冷:“我没有家。”
“去我那里坐坐?我不是坏人……要不,我们去喝点什么。”男人并不计较阿慧的态度,大献殷勤。
阿慧迟疑着:他一定是误会我了。
未经同意,男人试探性搂了搂阿慧的腰,阿慧微微扭动了一下,力量不大却躲开了,她竭力掩饰自己的悲伤情绪。
“小姐好像不是本地人?”一句话触动了阿慧的伤心处,泪珠儿又扑簌簌滚落下来,男人拍拍胸脯:“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阿慧突然哭的更凶了,悲痛失望的透不过气。
“臭北佬!”男人愤愤地骂。“不哭,风会皴了脸的,那就不漂亮了。”掏出纸巾递给阿慧竟然顺势揽住了她的肩膀。这一次,阿慧没有躲,索性靠在这个陌生男人身上。
阿慧被自己彻底搞糊涂了,他们像恋人一样走在春风沉醉的夜晚,她压抑着急切上窜的放纵,始觉被人误会还挺刺激。冯虎呀冯虎,今晚如果真的发生“意外”,我们也不会扯平。
他们走进一家普通酒吧,走到烟光蒙蒙的店堂深处,面对着坐在一张玻璃桌后面。男人侃侃而谈,江浙口音的普通话,努力想活跃气氛,高雅粗俗的笑话一个连着一个,雄孔雀在雌孔雀面前卖弄尾巴的伎俩。阿慧始终没笑,虽然又喝了半杯“蓝莓”,人却逐渐冷静下来。白瘦的男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故意把装满钱的西装口袋装作不经意间透露给阿慧看,含笑的目光蔑视着阿慧的正经,似乎在说你深更半夜跑到街上还不是为了这个!
阿慧继续旁若无人地喝着酒,两旁的顾客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先前那种微妙犯禁的快感早被一种无以名状巨大的耻辱所取代。走进酒吧的瞬间她改了主意,报复馮虎何必牺牲自己。男人有点着急,从桌子下伸过手在阿慧腿上轻轻掐了一下,阿慧则用尖尖的鞋头狠狠地回敬在他的脚踝上,男人疼得变了脸色。
“走吧,到我那去。”他站起来,阿慧坐着没动。
“老板,再来一杯。”阿慧大叫。
男人无奈地坐下。“当****就不能立牌坊!”他在阿慧耳边轻声说道,眼底滑过一丝恼意。
“谁是****?我看你像鸭子,来,沐浴一下。”阿慧不愠不火,顺手把刚接到手的这杯酒给男人泼在了脸上,拎起包袅袅婷婷走向吧台,“结账!”
耳畔响起尖锐的口哨。
男人擦着脸追上来,大厅内一阵轻微地喧哗。
“擦亮眼,看清楚了,我不是鸡!”阿慧把酒钱甩在吧台上,冲到了街上。
“你回来,我有的是钱!”随后冲到街上的男人冲着阿慧的背影大呼小叫。
黑暗处转出来一个秃脑门大肚皮的胖男人盯着阿慧的背影若有所思。阿慧冲着灯光平着举起胳膊作鸟儿飞翔状很陶醉地慢慢走着,迎着醉醺醺的春风她咯咯笑着,泪珠儿滚了一脸。
“这是一杯好酒,你根本不会品。”胖男人对瘦男人说。瘦男人一脸尴尬懊恼。胖男人发动起路边的宝来车慢吞吞尾随着阿慧。
“爱情必须建立在真正能使对方快乐的基础上,要想使一个男人过快乐的生活,就不能让他和你如同一对金丝雀终生关在笼子里相对呢喃。如果不能使所爱的人尽展所长,不能使所爱的人得到他所应得的快乐与荣誉,这爱情还有什么光彩?”台湾女作家罗兰在一篇文章中的话,简直说到了阿慧的心里。可怜的阿慧,领悟错了作家的深层意思。四年的婚姻生活,她一直以此话为目标,时时鞭策自己,不准懈怠,不能停止。有时候都快撑不住了,想想只要能使所爱的人快乐,咬咬牙她都挺了过来。那是怎样一种生活!起早摸黑不说,还要天南海北寻找货源:广州、石狮、东莞、杭州、即墨、常熟、湖州这些地方都留下她的足迹和汗水。为了省钱,从南方回来她经常坐那种人货一舱的三等货船,污浊的空气憋得人透不过气。有一次,正值身上来红,疲惫的她竟昏倒在货舱里。如果不是劳累过度,她的胎儿怎么会保不住?外人只看到她生意越做越大钱包越来越鼓,不亲身经历过,又有谁知道其间的甘苦和个中滋味?
男人的物欲如果由女人来建立,他也算不得是男人。
出乎意料,当满身酒味的阿慧回到家时冯虎竟坐在客厅中。
“看到箱子知道你回来了,深更半夜又和谁喝酒去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阿慧摇摇欲坠。“你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伊蕊没留你?”
“少烦,我和伊蕊不是你说的那样。”冯虎有些生气,闷闷转身欲进卧室。
阿慧的心凉到冰点,她能容忍冯虎所犯的一切错误,但不能容忍他漠视自己,不能容忍没有激情的生活。“冯虎!”阿慧扑上去拳头雨点般砸在冯虎身上,又撕又扯:“你欺负人!从厦门到滨城,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孩子没了,我比谁都痛心,你不是女人,当然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只会怒气冲天冲我大吼大叫,你有替我想过一点点吗?你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发什么神经!”人高马大的冯虎轻轻一提毫不费力就把声嘶力竭的阿慧抱起来扔到床上,用身子压住了她又抓又踢的手脚。怨怒得不到发泄的阿慧张开口对着横在自己嘴边的肩膀就是一口。冯虎哆嗦了一下没有动,阿慧也没松口只是缓缓不再用力。停顿了一会,冯虎感到身下没了动静,慢慢松开了手,转过脸看着阿慧。经过一夜的折腾,加上酒精的作用,阿慧在晨曦来临之前甜甜睡着了。微微上翘肉嘟嘟的小嘴,挺直的鼻子,红艳艳的脸蛋香雨未干。冯虎仔细地端详着阿慧,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心尖一阵颤抖,体内不觉涌出一股冲动,紧紧报住了阿慧。
内心深处冯虎对阿慧还是有感情的,单凭她跟家庭决裂义无返顾追随自己回滨城这一点足以令他忠贞不渝一辈子。只是以前那个小鸟依人温柔缠绵的阿慧早已被现在这个目光凌厉、语气咄咄的冯老板取而代之。他厌烦她时常的颐指气使,尤其受不了她那股意气风发一天恨不能掰成三天过的劲头,他不愿在她的光芒笼罩之下享受生活。他希望她永远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哪怕是比翼齐飞也不愿看到她飞的高过自己。大凡天底下的男人都不希望妻子强出自己。冯虎哪里知道,没有他的爱情滋润,何来阿慧的意气风发,女人的能源是男人细致无私的爱。
女人在千欺百诈的商海里泡久了性格多少也是会变的。但是亲爱的男同胞请你一定要记住,哪天如果你的女人不吵了不闹了不叫了,你一定要注意了,表明她已经不爱你了!